秦堪心中一動,走到葉近泉面前問道:「師叔,你隨張宗師學藝幾年?」
提起張松溪,葉近泉急忙停了下來,神色恭敬地往南面一抱拳,這才道:「十來年了。」
秦堪若有深意問道:「除了跟隨張宗師學藝,你的人生應該還有別的經歷吧?」
葉近泉抿唇,臉色有些難了。
秦堪自顧道:「一代宗師大俠的入門弟子,竟混到淪為流民,被我從流民營裡選出來當店夥計,與張永對打的時候分明手下留情,故作不敵,我家夫人三番五次試探你,你也非常配合,每次被她一巴掌狠狠拍到地上也不生氣,東廠番子圍攻我家時才顯露出了真正的身手,後來主動請纓為我練新兵,軍伍戰陣無一不通,分明有將帥之才,隨我出京巡視遼東,一路安營紮營,佈置探子,安排糧草更是行家……」
葉近泉神色越發難了。
秦堪卻絲毫不覺,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師叔,令師與我岳母有師徒之實,傳延兩代也是難得的緣分,你已沒有家人,這世上唯一可稱作『家』的地方,就是秦府,可稱作你家人的人,只有我和我夫人,師叔就不打算跟家人說幾句實話麼?」
第330章 師叔往事(下)
人都有一樣的毛病,自己不習慣坦率,卻要求別人對自己坦率,別人對自己有隱瞞便是不誠懇,不值得交。
秦堪也是凡夫俗子,自然不能免俗,最初發現葉近泉接近自己是帶著目的之後,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那時甚至還對葉近泉產生過裝麻袋沉江的殺機,畢竟這傢伙整天待在秦府裡,若真打著什麼主意的話,有心算無心,杜嫣,金柳和兩個小蘿莉免不了一場劫難。
或許武人對殺氣天生敏感,葉近泉大約也察覺出了什麼,主動請纓練新兵是他的個人要求,也不排除他為了間接表明心跡,直到他出了秦府,老實待在營地裡訓練少年兵,秦堪才稍稍放下了防備。
一直想找個機會問他,可惜時機總是不對,如今遼東剛剛平定,今日才算火候到了。
秦堪心裡有很多問題,為何要接近他,為何故意藏拙,為何對軍伍戰陣如此熟悉等等……
他相信葉近泉沒有惡意,但他也希望能知道葉近泉的來龍去脈,從秦堪的性格習慣來說,不知來歷的人他第一反應會當成敵人,同在一個屋簷下那麼久,秦堪不希望葉近泉是敵人。
葉近泉緊緊抿著唇,臉部剛硬的線條露出深深的痛苦。
秦堪一直靜靜地看著他,靜靜地等他的回答。
男人沒那麼多八卦心思,非要把別人的傷口剝開見了血才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然後充滿唏噓同情地嘆息幾聲。秦堪不喜歡這種卑劣的做法,但他不能不問。一路坎坷走到如今的地位,秦堪身邊容不下來歷不明的人,他已不僅僅是他,他的身上擔負著太多人的前途。
丁順就曾經私下裡查過葉近泉,調查結果卻幾乎一片空白,沒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也沒人知道他曾經幹過什麼,這令錦衣衛出身的丁順感到非常不安。不止一次向秦堪建議拿問葉近泉,畢竟如今的秦堪周圍已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利益和感情的圈子,秦堪是維繫這個圈子的主心骨,他的身邊絕不容有失。
葉近泉的牙咬得很緊,臉頰不停抽搐。
就在秦堪漸漸失望,轉過身打算放棄時,葉近泉忽然在他身後開口了。
「我沒有惡意。」
秦堪扭頭微笑:「我知道你沒有惡意。你若有什麼不良企圖,這會兒墳頭的草都該長得老高了,正因為如此,所以你還在我身邊,我的後背還可以放心的亮給你。」
葉近泉垂頭又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我本名叫葉長青。十年前,我藝成出師,師父離開我去南方遊歷,而我,入了邊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