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彼此充滿戒備地互視一眼,雙膝一軟便待跪下邀功討權,谷大用一臉諂媚地笑道:「陛下,其實老奴對您也是一片」
此時卻見一名小宦官匆匆跑進殿,道:「陛下,早朝已延遲兩個時辰了,午門外的大臣們都等著呢,今日陛下是否臨朝?」
朱厚照眼睛眨了眨,忽然大笑道:「上朝,當然要上朝!昨晚秦堪幫朕扇了他們一記大大的嘴巴子,朕今日怎能不去瞧瞧他們的臉腫了沒有,來人,傳旨上朝。」
說完朱厚照興沖沖一甩袖子出了殿。
谷大用眼巴巴地瞧著朱厚照走遠,非常悲憤委屈地小聲補完了未盡之言!「忠心耿耿吶。」
淨鞭九響,皇帝龍庭升座,百官跪拜山呼萬歲。
然後……便是一陣嚇人的寂靜。
奉天殿裡,大臣們半數以上臉色蒼白,昨晚秦堪對東廠痛下屠刀,令京師的大臣們膽寒顫慄,所有人都清楚秦堪奉的是皇帝旨意,更清楚皇帝這一招叫敲山震虎,明著屠戮王嶽和東廠,實則是對朝堂大臣們最嚴厲的警告,畢竟事情的起因由內閣發動大臣參劾秦堪劉瑾等九虎而起。
滿朝大臣此刻終於明白龍椅上那位年輕稚嫩的皇帝還有另一層面目,再年輕的真龍也是真龍,真龍被激怒後降下的霹靂雷霆,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大明的江山,終究姓朱。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赤血千里。昨夜那一場殺戮,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徹底將朝堂上這些因為弘治帝仙去,新皇軟弱可欺而顯得日漸張狂失了本分的大臣們打醒了,他們,終於對年輕的朱厚照有了幾分敬畏之心。
朱厚照嘴角帶著微笑,笑容裡幾分嘲諷,幾分冷冽,這樣的表情很少在他臉上出現過,今日卻毫無顧忌地在滿朝大臣面前表露出來了。
是的,他是上天之子,他是天地一人,世間唯他有資格俯視芸芸眾生,包括殿內這些大臣。
劉健和謝遷神情灰暗,站在朝班裡一言不發,李東陽仍舊告假沒有上朝,內閣二位大學士沉穩依舊,可氣勢卻較往日朝會時頹敗了許多。
殿中眾人各懷心思,朱厚照清咳兩聲,打破了沉默。
「今日眾卿無事可奏麼?」
眾臣面面相覷,連平日脾氣火暴的科道言官御史們也紛紛緘口不語。
君權與臣權百餘年來互相妥協,互相碰撞,今日的情勢,君權終於當了一回勝利者,而作為失敗者的他們,還能說什麼?
朱厚照等了半晌,想像中大臣們態度大變,滿朝馬屁逢迎的畫面並沒有出現,不由有些無趣,嘴唇癟了癟,只好接著道:「你們若無事可奏,朕倒有幾件事想說說……劉瑾。」
「老奴在。」
「宣朕旨意。」
「是」劉瑾嘴角含著冷笑,站在朱厚照身前,轉身面對著大臣,緩緩道:「陛下有詔,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東廠廠督王嶽勾結外臣,圖謀不軌,擅自調兵入宮,御馬監掌印太監寧瑾甘為黨羽,禁宮弄兵,此二人昨夜已伏誅,欽命奪其職,御馬監交由張永掌印,司禮監交由,交由……」
劉瑾念著念著,神情不可抑止地激動起來,連語氣也妾得顫抖:「……交由劉瑾掌印,以後內外臣工稟奏國事,內閣之上,悉數決於司禮監,決於劉瑾。」
儘管氣勢被皇帝壓了一頭,這道聖旨一出,滿殿大臣仍情不自禁地大嘩。
「悉數決於劉瑾」好昏庸的聖旨!
大明內閣制度成熟以來,儘管明知司禮監代君王掌管批紅之權,然而歷代君王們終究不會把這事拿到檯面上來說,因為司禮監代皇帝批紅越多,便代表皇帝越懶惰越昏庸,什麼事都讓司禮監批了,要你皇帝做什麼?
今日朱厚照倒好,居然大明大亮地在金殿上把這事說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