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不來,早在馬文升被刺殺前,劉清便已接到發配瓊南的三十餘將領集體潛逃的訊息,當時他便慌了,知道事情要鬧大,於是馬不停蹄的趕往京師,在馬文升遇到刺殺的第二天,他乘坐的馬車便已趕到了京師的德勝門外。
不是劉清心慈手軟,當初滅三十多戶婦孺時鬧的動靜太大,宣府邊軍中已有諸多將領同仇敵愾,對其不滿,劉清不敢再妄動,原打算今年風聲略小些時,再派人將那三十幾個被發配的將領除之,誰知他正打算派出刺客了結這樁心腹之患時,那三十幾個將領不知從何途徑得知自己已被滅了滿門,於是集體潛逃了……
遙望京師高聳威嚴的古樸城牆,劉清心中卻如壓了一塊大石。沉甸甸的。
但願那幫殺才沒在京師鬧出動靜,否則他劉清就身陷死局不可救了。
馬車行駛飛快,須臾間便入了城門。
進城後劉清便得到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訊息,吏部馬尚書昨日被刺,天子震怒,已下令錦衣衛東廠徹查。
「徹查」的意思是,既要讓事情有個結果。也必須查清前因,前因後果一樣都不能少。
結果如何不關劉清的事,他怕的是前因。因為他劉清就是這個「前因」,他經不得查。
臉色蒼白的劉清慌了,急忙向他在京師的後臺大人物秘密遞上了拜帖和禮單。
當拜帖和禮單被人從門縫裡扔出來時。忐忑不安的劉清終於陷入了絕望。他知道,自己完了……秦堪漸漸發覺大明的文官都很懂說話的藝術,而且越老越藝術。
笑眯眯地誇著幹缺德事的人是人才,這種人比幹缺德事的人更缺德。反正秦堪聽在耳朵裡總覺得老頭兒在笑眯眯的罵人,更難受的是,秦堪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應該是紅臉瞪眼好還是拱手錶示一下謙虛才好,於是隻好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秦堪不是沒有自省過,他對自己下過定義,不能算好人,壞得也不純粹。這種人往往兩頭不討好,好人陣營不收,壞人陣營也排斥,不尷不尬就這麼過了兩輩子,幸運的是兩輩子居然混得都不算壞。也不知靠的是運氣還是實力,更不知將來的下場是富貴榮華還是自絕於人民……廠衛將馬府圍得水洩不通,可謂刀出鞘,弓上弦,小小的府邸戒備森嚴的程度堪比皇宮大內,靜謐無聲中散發出森森殺氣。
大家都在等。等那些刺客再次動手。
大家也相信他們會動手,有些仇恨是不可能消彌的,只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發強烈刻骨,都說世上最深的仇恨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滅人滿門這一條,已將所有的仇恨包括進去了,廠衛的人清楚,刺客們也清楚,這是個無法解開的死局,衝突不可能避免,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不僅廠衛在等,整個京師上到皇帝,下到朝堂七品御史,他們都在等,一邊等一邊琢磨。
如此大事,自然不可能只拿到賊人便作罷,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刺殺天官,宮門投書,這是對皇權赤裸裸的挑釁,可以說這件事其實是一盆髒水,誰若不嫌噁心,端起髒水往政敵身上潑,不死也得讓他脫層皮。
於是所有人都沉默著,沉默著等待賊人動手,沉默著開動腦筋,思考用怎樣的巧妙手段,將這把火燒到政敵身上。
秦堪也在等待,他只是個小小千戶,沒有朝堂大臣們那麼多算計,他只希望馬文升在陛下限定的三日期限內不要出事,至於三日以後破不破得了案,這事他管不著,這該是牟斌頭疼的事,僅憑馬文升被刺時自己曾救過他一命的功勞,秦堪已立於不敗之地,哪怕此案三日內沒有結果,哪怕整個錦衣衛都被陛下怪罪,可以肯定,他不會有任何處分,因為他有功勞墊底。
有時候秦堪也覺得自己挺悲哀的,還只是個小小千戶便已學到了官僚主義的精髓,凡事能推則推,能避則避,換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