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著睫,輕嘆道:“木槿,從悅一早求見,我把他傳在養性殿,沒去見他。雖然饒了他死罪,但我實在不想再見到他。你要不要去見一面?”
木槿怔了怔,回想那幾日的驚滔駭浪,以及由他的背叛引發的燎原戰火,明澈眼底漸也煙籠霧罩。
她嘆道:“我也不想見他。”
說著這話時,她已走到桌邊,伸向裝著葵瓜子的瑪瑙小碟,拈過一粒,送到唇邊。
“咯吱”一聲。
脆脆的,香香的,一如既往的好吃。
好像昨日許從悅才送來,帶著幾分靦腆告訴她,這是他炒的瓜子,為她特地去學的炒制技藝……
那個許從悅,真的是險些把他們夫妻逼上絕路的許從悅嗎?
許思顏靜默片刻,招手換來心腹內侍,“去養性殿,請雍王……請許從悅回去吧!告訴他,他不再是雍王了,讓他好自為之!”
內侍應了,拔腿要走時,許思顏又將他喚住。
靜默了更久,他道:“雖然不是雍王,但宗正並未把他自宗譜中除去。他依然是許家子孫。”
內侍眼皮一跳,連忙應了,神色間又多了幾分慎重和恭肅。
越是權勢之地,越是趨炎附勢。
許從悅縱然保住性命,有著叛亂聲名,又被削了王爵,已與庶人無異,很可能被人欺凌到無處容身的境地。
依然是許家子孫,便意味著他依然是皇家之人,是皇帝的堂兄,依然無人敢輕忽怠慢。
許思顏記得小時候那個倔強悲傷的小哥哥。
他不想他無處容身。
---------------稟一副多情心腸擅風流--------------
遙遠的北疆。
廣闊的曠野之上,木槿同樣長得鬱鬱蔥蔥,絲毫不比大吳皇宮。內嬌生慣養的木槿遜色。
馬蹄聲疾,黃沙漫漫卷起,如一道黃雲,緩緩在破曉時分泛著清亮水色的天光裡延伸。
漸漸行得近了,春日裡的青草和野花被鐵蹄踏得濺出芳美清新的草木氣息。
當先一人神情冷峻,面色蒼白,如夜黑眸裡有隱忍的痛楚,正是如今的蜀國國主蕭以靖。
離弦焦慮地看著他,忽趕上前說道:“國主傷勢不輕,而且孟緋期劍上有毒,還是先下來休息片刻吧!”
蕭以靖看向後面緊跟上來的騎兵。
連日激戰加上一夜疾行,再怎樣精悍都難以支撐。沾血的戰袍和疲倦的面容似在指責他這個主上的嚴苛。
他勒住馬,低沉道:“就地紮營造飯,休整半日,午正再出發。”
那邊立時有人傳令下去,便見數千騎兵陸續下馬,忙而不亂地紮下營來。
而蕭以靖下馬之際,卻覺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虧得離弦在旁,趕忙將他扶住,低聲道:“國主小心!”
那邊老將曹弘亦已帶了隨軍大夫奔來,見狀顧不得等從人紮營,先在地上鋪了塊氈毯,扶蕭以靖坐了,讓隨軍大夫過來請脈。
蕭以靖道:“不必憂心,孤已服過當日母后留下的解藥,不會有大礙。”
說話間大夫已經診了脈,又請離弦將蕭以靖上衣解開,露出右肩的傷處。
解開草草包紮的傷處,便可見那傷口窄而深,正是劍創。
用的依然是夏後留下的最好的傷藥,此時已完全止住血,傷口轉作暗紅。
大夫取銀針在傷處輕輕蹭了蹭,眯著眼細看片刻,惶恐道:“國主……國主好像沒有中毒。”
蕭以靖皺眉,淡淡
地看著他。
他受傷雖不輕,但這處劍創不過外傷,怎麼可能讓他這樣渾身無力,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