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重鷹討厭醫院。
必須要躺在床上休息、活動範圍只有可憐的一層樓、病號餐格外難吃、以及死寂的夜晚,扭曲的回憶不斷滋生。消毒水的氣味像是某種不祥的徵兆,讓人忍不住泛起生理性的厭惡。
他沒有見到八本木夫婦。他只是輕輕的敲了敲門,在裡面熟悉的聲音應聲後。“雀見,是我。”
病房裡面立刻安靜下來,像是沒有人在。
可他知道八本木雀見在聽。
“雀見。”九重鷹又叫了一次好友的名字,“——對不起,我沒發現。”
“沒發現你的疲憊、沒發現你這段時間一直在拼命努力……”他去問了這段時間和八本木雀見最長接觸的黃瀨和黑子,從他們嘴裡聽說了八本木雀見每天都最後一個離開;虹村修造說他經常會走神;從教練那看到他逐漸降低的出場次數。
灰崎告訴他在和常北打比賽的時候八本木雀見有些難看的臉色;綠間從閒聊的老師那聽到他們抱怨八本木雀見一直在為上課睡覺寫檢討;紫原說在食堂看到過八本木雀見,他吃的很少。
那麼多,那麼多的事,填補了他不瞭解的空白。
“……我從他們那裡知道了很多。”他低聲說,緩緩地把頭抵在病房冰冷的表面,“我有那麼多次機會。可最後,我竟然還要從別人嘴裡瞭解關於你的事。”
“我只顧著自己。”他忍不住捏緊了手掌,指甲刺破了面板,掐出月牙形的傷口,“只顧著自己打球開心,只顧著自己向前……”
是他先拋棄了他。
“對不起。”
他想起最開始八本木雀見對他的遷就。他最早向他伸出了手,將他拉進人群,讓他體會到樂趣。
八本木雀見不在乎他的無知,耐心的從一個個小技巧開始教起。九重鷹現在使用的很多技巧上都帶了他的影子,雀見總是回應著他,哪怕那只是一次不確定的想法,或者故意惡搞的惡作劇。
“雀見。”九重鷹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裡靠著門,他的聲音裡有一種難過的低沉,“——還記得我們約定過的事嗎?”
哪怕是一句話也好,請你回答我,好嗎?
但沒有人回答。
九重鷹伸出了手,按在門把手上。他想要推開這扇門,認真的看著八本木雀見的眼睛,告訴他自己的所有想法——但在接觸到寒冷的金屬的一瞬間,他閃電般的縮回了手。
“……雀見,好好休息。”
……
…………
病房裡好似根本沒有人般漂浮著死寂。
在滿室昏暗裡,一束從窗外透過來的光照在門上。那團模糊的黑影動了動,跌跌撞撞的扶著牆壁站了起來——那是一個人。
八本木雀見沉默的、費勁的重新回到了冰冷的床鋪上。
他有無數次機會開啟擋在他們中間的那扇門,讓自己出去。
可說了那種話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接受小九的道歉,有什麼資格重新回到他身邊?
很久之後,一聲含糊不清的嗚咽才跨越了漫長的時間和距離,滾落在地板上。
“該說對不起的人……”
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