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頤行很樂觀,「我在承德要住上三個月吶,說不定回去之前,能看見你的孩子落地。到時候我可是老姑太太了,輩分愈發大得沒邊兒啦,就沖這個,我也得再來看你。」
她不知道他們不日就會離開這裡,知願也不敢明說,只好勉強忍住哭,亦步亦趨送她到車前。
緊握的手鬆開了,頤行登上車,對她扮出個笑模樣,「你有了身子不興哭,要高高興興的,這麼著我侄孫性子才開朗活泛。」
知願點頭不迭,扶她坐進車裡,目送馬車離開。都走了好遠了,頤行探頭出去看,她還站在那裡,挺著個碩大的肚子,朝她揮動著手絹。
這回她沒憋住,放聲大哭起來,那高喉嚨大嗓門兒,震得皇帝腦仁兒嗡嗡地。
「別哭啦。」他不得不捂住耳朵,「哎呀,別哭啦!」
頤行說:「我哭兩聲還礙著您了,您上外頭坐著去吧!」
可真是了不得了,說她兩句,就要被她攆到外頭去。皇帝不屑之餘,卻還是忍受了她綿綿的嗚咽聲,硬著頭皮安慰她:「她要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你在這裡吊嗓子,我還能想得明白。如今她過得這麼好,你到底有什麼道理哭?」
男人好像並不是很能理解女人莫名的多愁善感,就像她有時候不能理解他的矯情一樣。
「我哭是因為分離,不在於她過得好不好。其實她也挺可憐的,懷了身孕孃家人不在身邊,自己一個人背井離鄉躲在這裡……」邊說邊覷了他一眼。
皇帝說怎麼,「你瞧我幹什麼?是我讓她辭了皇后的銜兒,執意要出宮的嗎?」
那倒不是,原先她一直因為皇后被廢一事耿耿於懷,但今天親耳聽見知願的解釋,也看見了她如今的日子,對皇帝的怨恨一下子就淡了。
他也怪難的,一位翻雲覆雨的帝王,頂著朝堂的壓力成全知願,那時候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她停下哭,揉揉眼睛道:「知願和我說了,廢后是她自己要求的,那麼大的事兒,您怎麼說答應就答應了?」
不答應,又能怎麼樣?
提起當年,他的臉上也透著一股無奈,「她來找我說事之前,已經整宿睡不得覺了,我去看過她一回,半夜裡睜著兩隻眼睛,看上去真}人,當時我就想,她可能活不長了。我和她終歸夫妻一場,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就算廢后會引得朝野內外動盪,但於我來說,人命比面子更重要。我去找太后商議,太后說由我,到底皇后死在位上,也不是多光彩的事,不如借著福海的罪名放她出去,沒準兒還能掙出條活路來。」
所以他就讓她帶上細軟,給她準備了個宅子,讓她到這兒「修行」來了?
說句實在話,萬歲爺的心胸是真的寬廣,頤行以為他答應放知願出去,最首要一點就是要求她不得再嫁呢,沒想到這回再見,知願連孩子都懷上了,他見了也不生氣,只說這些和他都不相干了,果然是帝王胸襟,能納萬裡河山啊。
頤行抽絲剝繭,自覺參透了玄機,「您是放下了。佛怎麼說來著,一念放下,萬般自在,所以您不介懷她另嫁他人,也不介懷她懷了別人的孩子。」
皇帝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白痴。
「原本就沒提起,談什麼放下。當初皇后人選擬訂了她,只是因為年歲相當罷了。本想大婚之後日久生情的,沒想到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既然她留在宮裡活不下去,那就索性放她走吧。」
他說得輕飄飄,好像後位動盪不是什麼大事。其實大英建國幾百年,王朝早就穩若磐石,再也不需要透過聯姻來穩固朝綱,之所以選擇官眷女孩入宮,也是為了情面上過得去吧。
頤行輕舒了口氣,「說真的,今兒見過知願之後,奴才很感激您。謝謝您沒下死手糟蹋她的青春,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