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老姑奶奶臉上重又有了笑容,昨兒那小小子兒翻了牌子,不管成沒成事兒,至少不會讓人笑話,說她跟善常在似的,只晉位分不侍寢了。從這點上想,皇上還是挺夠意思的,說往後翻她牌子和她玩兒雀牌,也著實讓她感動了一把。
打扮好啦,這就上太后宮裡請安去,老姑奶奶穿上一件蜜蠟黃的折枝牡丹氅衣,梳著精巧的小兩把,把子頭上簪了珍珠流蘇,邁一步就是一派主位娘娘的沉穩風度。
笠意早就在滴水下等著了,見她來,喜興兒地向她福了福,「給小主兒道喜。」
頤行抿出笑靨,羞怯地說:「接姑姑的福了。」
到了今時的位分,還稱大宮女為姑姑的不多見,笠意也有些受寵若驚,上前接替了含珍把人攙進殿內,一面向東次間回稟:「老佛爺,純嬪娘娘來給您請安了。」
皇太后坐在南炕上,一手搭著引枕,含笑看人從門上進來。跟前早就預備好了跪墊,笠意攙扶她長跪下來,春辰便將茶盤送到了她面前。
頤行端起茶盞,向上敬獻,紅著臉說:「奴才來給太后老佛爺請安,請太后飲了奴才的茶。」
太后連連說好,端著茶盞抿了一口,笑道:「這在民間叫媳婦茶,咱們帝王家和民間不同,可我的心境是一樣的。如今你開了臉,是正經的嬪妃了,願你將來盡心伺候皇帝,早日抱上小阿哥。咱們家,三年沒有添人口了,我心裡急得什麼似的,只不好說出口。頭前懋嬪鬧的那出,叫我傷透了心,如今可就指著你了,皇帝看重你,你也要爭氣才好。」
太后簡直如同委以重任似的,頤行嘴上應著,心裡卻露怯。這要是叫太后知道她昨兒壓根兒沒有侍寢,那還不得炸了廟嗎。眼下她和皇帝這樣,可從哪兒弄出個孩子來,讓太后享兒孫繞膝的福呢。
恰在這時,簷下通傳說皇上來了,不多會兒就見皇帝穿著石青的袷紗袍,從門上邁了進來。
他今兒倒是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進門便摘了纓冠向太后見禮,嘴上噓寒問暖,說:「天兒熱得厲害,兒子唯恐額涅耐不住暑氣,又命內務府添置了幾套風扇,回頭就運進慈寧宮來。」邊說邊瞧了跪在地上的老姑奶奶一眼,「可巧純嬪也在,兒子聽說額涅這兩日身上不大好,就讓純嬪代兒子盡孝,在額涅跟前伺候吧。」
太后見他說得煞有介事模樣,心裡倒好笑,明明知道老姑奶奶今兒要上慈寧宮磕頭,才火急火燎地趕了來,說擔心母后身子是假,唯恐老姑奶奶因三妃的事兒受遷怒才是真吧!
唉,誰沒年輕過呢,這種事兒心裡都有譜,皇太后笑道:「昨兒進東西老噯氣,今兒已經好了,我跟前人手夠了,倒也不必她特特兒伺候。」說著沖老姑奶奶抬了抬手,「我知道你們的孝心,快起來吧。」說著向雲嬤嬤使了個眼色。
雲嬤嬤很快便捧了個象牙嵌紅木的盒子來,和聲道:「純嬪娘娘,這是太后賞您的。」邊說邊開啟了蓋子讓她過目。
頤行一瞧,裡頭有金項圈一圍、金鳳五隻、東珠墜子一副,另有一對金鑲九龍戲珠手鐲,一時有些惶恐,呵腰道:「奴才何德何能,敢領太后老佛爺這樣貴重的賞賚。」
太后笑吟吟說收著吧,「皇帝昨兒翻了你的牌子,這是我的賀禮。該說的,我先頭都說過了,只盼你早早兒替宇文家開枝散葉,也不枉我疼你一場。」
頤行是問心有愧的,口中稱是,悄悄瞥了皇帝一眼。他仍是那樣八風不動的做派,臉上微微帶著一點笑意,溫煦地同皇太后回稟前朝那些無關痛癢的瑣事。
話說了一大圈,太后終是談及了她壽誕那天發生的事兒,言語裡有些悵然,倚著引枕曼聲說:「她們仨,終究是跟了你多年的老人,尤其貴妃……哦,如今該叫裕妃才對,當初她懷大阿哥,九死一生才保住了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