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向外。
咔噠,門關上,將室內外的空間隔絕開來。
……
一盞燈暗,而皮鞋與地面相擊的聲在靜夜中擲地有聲地響起。
這聲音下了樓,出了樓道,在外走幾步,然後徹底地停下來。
方正聽站立在側,保鏢站了一圈,一人手中押著一個人,一手押著,一手則捂著口唇。
那些被押的多是地痞模樣的中年人,唯獨其中一人顯得格格不入:那是一位刺蝟短髮的年輕女孩。
見西裝謹然的男人走來,保鏢微躬身,「先生。」
方正聽壓低聲問:「先生,怎麼做?」
金邊鏡後眸光收斂,傅司南唇輕啟,淡淡的:「丟警察局。」他眉梢稍舒:「警方最近在做掃黑除惡專項鬥爭。」
方正聽瞭然,「好的。」
有些事情踩在合法與不合法的邊界間,是灰色的地帶,因此定性也可輕可重。私下追蹤他人,往輕了說連犯法都談不上,往重了說就……難說。
有意無意,方正聽的眼風掃過被保鏢押住的女孩子,在心底無聲息地搖了搖頭。
因為是他經辦,所以對於2012年夏天的那場車禍經過始末,他熟稔在心。
那晚下著大雨,載著淩小姐的小轎車正常變道,貨車司機闖紅燈側翻撞上防護欄,當時轎車司機與淩小姐只是輕傷,但貨車裡的那一對夫妻……當場死亡。
因為貨車闖紅燈,毋庸置疑擔負了交通事故的全責。好巧不巧,那輛貨車未上保險,撞上的又是豪車,若要賠付必定是一筆鉅款——淩小姐家庭畢竟優渥,傅家就更不用說,對著貨車司機夫妻留下的孤女,傅家人與凌家人憫其年幼,均放棄了追責。
後來方正聽隱約自交警處聽聞,道是那女孩被叔叔一家領養走了——再然後便是今晚。卻不意,那一場車禍到而今,她竟然會覺得淩小姐才是事情的罪魁禍首……甚至決意要報復。
大概是這些年寄人籬下過得委實不順意,總要假想一件事來為此擔責吧。方正聽如是猜想。
讓她失去父母的車禍無疑便是最好的物件。
無可否認,確是悲慘,與先生和淩小姐比,她也確是絕對弱勢的那一方。
然而弱勢不意味著正確,也從來就不是做錯事的理由。
對錯無關強弱。
成年人的世界,選擇了做錯,也就意味著選擇了承擔做錯的後果。
……
對凌嫿來說,在深圳的時間有時候很快,有時候又很慢。
他來看她的那兩天,時間過得很快;他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時間又過得很慢了。
在龍華體驗生活的這段時間,凌嫿做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背完了《冰糕記》的臺詞,然後是確定了畢業論文的終稿,最後是重新看了一遍蒲桃的其他幾本小說——《人間庸常》、《不見》、《困子》。
一部長篇,兩部中篇。
離開龍華時收拾行李,凌嫿整理衣服和化妝品,方星就去收其他東西。收到書時,方星手上動作有些大,一張照片便從書皮的夾層裡輕飄地落了。
如樹葉,在春日光風裡打了幾個旋,最終落定在凌嫿的腳邊。
她彎腰去撿,於是照片的景象就這般猝然地映入了眼簾。
戴金邊鏡的他。
眼睛閃爍著笑意的她自己。
金漸層的貓。
兩人一貓,構圖簡單。
貓在她臂彎。
她在他的懷。
照片右下角標註著時間。
2012/07/15 14:30:07
是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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