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廁所不。貝瑪桶了下平安。
走。她仍舊昏昏欲睡。
黑暗中,兩個女人被一群孩子圍繞。他們一直跟她們到那湖景廁所。孩子們在門外嬉笑,甚至想推開木門。平安大喝。他們照舊堵著門鬨笑。他們對什麼都好奇,新鮮。
孩子再度擁上來。有的拽衣角,有的挎起胳膊。順坡而下,在黃土地中央就勢圍成圓圈伸胳膊伸腿的打算跳起鍋莊。
瞎轉中,兩個女人被分開。
平安摸到某個孩子的小手冰涼。比她的手還涼。第一次摸到比自己手還冷的手是什麼感覺。她只想傳微薄溫度給那隻手。
天太黑了,趕緊回家吧,多加些衣服。她囑咐她。突然想起手涼沒人疼那句老話。耳邊有個聲音,別人想疼你,可你給人家疼嗎。
這時,她聽到貝瑪在身後笑,說有個孩子管她叫媽哩。大概是下午隊伍有人認了乾女兒鬧騰的。
(九)花兒變成水中沙(5)
人們陸續聚集回達吉家的客廳。滿屋子羊肉味。
晚飯時達吉帶著女兒去過前院。他喝了隊員們盛給他的肉湯。小拉姆紅著臉硬是不肯吃。而申瓊一直守在自家的火爐邊。平安他們吃飯前她在煮羊湯。等到吃完回來,她還在煮。
沙發邊的寬扶手上擺著平安吃剩下的半張餅。已經冰涼。發硬。
電視只有中央一臺。在重播閱兵式。有雪花。那還是鄉政府給安了大鍋後才收到的。
樹捧著一本叫藏地啥旅的書,念什麼那女人和鄉里所有男人都睡過的葷段子。他吃飯前就在唸那些段子,吃完飯繼續念。好比叨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和尚。
那書是達吉的。達吉識漢字。而且是高中畢業。畢業之後出去做過幾年事。後來他把家裡的空房子收拾出來為旅行者提供住宿來賺錢。每年也跟著親戚朋友出去做點小買賣。他喜歡跟旅行者聊天。比如外界的時事。村子裡的人……他的思想,在村子裡應該是開明活躍的。
小拉姆和父母擠在裡屋。一道虛掩的木門那邊很快傳出鼾聲。
平安沒有一如既往的妥協,開了頭燈。但是沒能維持多久。隔著耳機,她聽見有人不停翻騰睡袋。又是一年前的嘩啦啦。這次誰影響誰。雙方都有了。似乎聽到那聲音的背後是對光亮的忿恨。
算了。平安決定出局。她裹緊抓絨衣,提了罐青稞小米,光著腳丫兒趿拉著拖鞋站去小院兒裡。小米還是半個月前在帕羊買的。
很凍。本來在達吉家燙過熱水的腳已經冰涼,身體在小米的作用下瑟瑟。這不是她願意的。
整個下午達吉家的火爐很旺,把乾乾的牛糞扔進去便會燃燒起通紅的火苗。如果能圍坐在那樣的爐火邊,點根蠟燭或開起頭燈,喝喝茶,看看書,聽聽音樂,跟遠方的家人或朋友聊聊……但那是四個人房間。由不得她。所以不得不站在風裡,以為小米可以緩解一下。
但是。死寂是強大的主題。與他攜手,她只能倒著行走,看著那些溫暖與安靜越來越遠。
月亮,是笑不出來的剪影。整個村落滅了燈火。夜色好濃。T恤完全被吹成一條抹布,依然飄來蕩去。
小米。在凌晨兩點發揮效力。
熱量從平安雙腳倒著延伸上來。她撕開裡面那條厚睡袋的拉鍊。還是悶。再撕開最外面抓絨睡袋的拉鍊。緩解。
很想起夜。一想起那遙遠的湖景,還有四處溜達的藏狗,她慌。琢磨著達吉家後院門外的牆根倒是不錯。
開啟鐵撐,剛蹲下,發覺一米半開外蜷縮著一條狗。顯然那隻狗也發覺了她。它一隻眼閉著,一隻眼瞪著她。然後狠狠哼了一下,將頭埋回夜一般的毛髮裡。
其實文南村的狗很懶,有時甚至懶得看陌生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