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概念對人的心靈是一種遮蔽和限制。愛默生說,人是“被自己的意識關進了監獄”是有道理的。人的精神如時時都揹負著許多概念的東西,其心胸就難以廣大空闊,其創造性也將被窒息。要想取得對事物的直接體認就必須排除概念的支配。尼采深刻指出:“我們認識世界是什麼:要求絕對的無條件的知識就是要求沒有認識的認識。”沒有認識的認識即排除概念性的認識的認識,就是直接的體認。錢鍾書先生在《談藝錄》中也指出:“除妄得真,寂而息照,……藝術家之會心,科學家之格物,哲學家之悟道……莫不由此。”這種觀點,可上溯到孔子的“四毋”,即“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不是空揣測,不全部肯定,不拘泥固執,不自以為是)其實旨就是破除成見、破除概念性思維之意。用今天的話說就是一切從零開始,無成見地去思考。當然這已是非物件思維的最高境界了。
6 非物件性思維談(2)
其實,一切本源性本體性的東西全靠這種非物件性思維去體認而不是靠邏輯推理,邏輯推理的實質是把人關在已知事物的圈子裡,對人是一種限制。即使是推理,其出發點或前提也並非來自推理,而是某種更根本的由非物件性思維而來的東西。真正終極的東西是不能憑概念推理切近的,它不能成為思維的客體,本體是不可當做外界事物去推求的。認識或親證真理的惟一途徑是使我們的生活、心靈融會於一切物件之中。主客二元性思維不能把握終極價值,概念性認識總是將物件與自己分開,從一定距離之外去看它,所以概念是離心的,外向的,而終極的東西必須是我們置身其中的東西,超越於主客體關係的東西,無限地高於或融化於一切存在著主客體的東西。熊十力有言:“內心外物,分成兩界對立,此於真理太悖,悟到心境渾融,方是實際理地”,“就真理上說,境和心是渾融而不可分的。”這是悟道之言。
非物件性思維是一種創造性思維。在任何一種創造性活動中都有這種思維存在。著名德國心理學家韋特海默提供了一個很好的例證。他講的是兩個孩子打羽毛球的故事。兩個孩子一個12歲,一個10歲,姑以A代表大孩子,以B代表小孩子。A發球很刁,B接不住,最後B扔下球拍說他不打了。A勸他繼續打下去,B不同意。他那呆滯憂愁的面容,使A覺得遺憾。B為什麼那麼憂愁,顯然是因為屢次失敗而覺得自己是個受害者。A第一次發覺他打球的方法,他刁鑽的發球對B來說很像是捉弄,不像是遊戲,覺得對B很不公平。A自問非這樣不可嗎,怎樣才能改變一方對抗另一方的狀況?他提出:“我們這樣玩,我們打來打去,不讓球掉下來,看看能打多少,我們能堅持十次二十次嗎?開始時發容易的球,後來可以越發越難。”B愉快地同意了。他們又玩了起來。遊戲的性質完全變了,他們互相合作、配合,打得很起勁,A不再捉弄B,但他打出的球卻越來越難接,他叫著:“這不好接,你能接嗎?”充滿通情達理的友好態度。後來他們又這樣打過球,B的技術大有進步。肯定A也有很好的體驗和新的發現。
很顯然,由於A能設身處地地替B著想,不再將B作為捉弄物件。這個問題才得以創造性地解決,兩個人由競爭的對手一變而為一個共同目標互相合作的夥伴,這正是非物件性思維創造出來的新境界。《創造性思維》教育科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146頁。
弗羅姆深刻指出:“無論是藝術家的創造性,還是手藝工人的創造性活動,在任何一種創造性工作中,創造者都把自己和他的材料融為一體。而材料則代表著外在於他的世界。無論是一位木匠做了一張桌子,還是一位金銀製造商鑄了一塊玉寶,無論是農民種植糧食,還是畫家作了一幅畫,在所有各類創造性工作中,工作者和他的物件都成為一體。在創造的過程中,人將自身和世界結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