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過去,黎明來臨,外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天,亮了沒?”
君浣溪拉開窗戶上的布簾,朝那榻上靜坐之人回頭一笑。
“回陛下,天亮了,太陽也出來了。”
穆易帶著安陽幽州兩營的未帥將領數人前來迎駕,黃苓領著顏三一行緊跟其後,他們看到的天子,神采奕奕,如常人一般挺直坐在堂前席上,與眾人見禮招呼之後,便是分析局勢,運籌帷幄,侃侃而談,除了身形瘦削,面色蒼白一些,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病狀。
“兩營鐵騎縱隊先奪洛縣,再取騰原,呈圍合之勢,直逼宛都,兵臨皇城……”
“顏三哥武功高強,這回帶諸位兄弟煩請盯緊風厲,防他狗急跳牆,一路逃回月詔,留下後患……”
“對於各州郡前往京城探聽訊息的刺史,一律以安撫為主,勸回原地……”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商議平亂事宜,各項安排到位,沉著冷靜,鎮定自若,君王氣度絲毫不減,一覽無遺。
末了,忽又補充一句:“皇后……若是留在宮中,則椒房殿增派宮人衛士,盡心保護守衛;若是已經離京,則任由她去留,不可動武相逼,切記!
“陛下!”
穆易第一個跳起來反對:“萬萬不可,這妖后……”
宇文明略平靜看他,擺手道:“穆衛尉,朕自有主張……”
穆易身經牢獄之災,嚴刑拷打,自然對皇后勢力恨得咬牙切齒,見他執意如此,只得頹然退下。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半響才齊齊跪拜應允。
待得眾人行禮退下,領命而去,房門緩緩關上,那張清瘦的臉上,唇角輕輕扯動,上揚,面色欣慰。
“君……你做得很好……朕要嘉獎……”
君浣溪疾步上前,及時扶住搖搖欲墜的他,那原本厚重強健的身軀,此時竟是輕若羽毛,彷佛他雙手合攏,輕輕一抱,也能將他托起。
“陛下……”
一時的暢快,換來的,則是無休止的苦痛,自眾人走後,在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裡,君浣溪偕同黃苓使盡全身解數,輪流為他推宮過血,針灸按摩,藥物調理,好歹才將他的身體勉強恢復到之前的狀況。
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當真值得嗎?
答案是肯定的,兩營鐵騎得見君顏,士氣大振,前方不斷傳來捷報,皇宮被圍,四面推壓,風厲出逃,追剿亂黨……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慢慢重歸秩序,匯入正軌。
月半有餘,儘管身體狀況恢復極慢,宇文明略面上卻是終於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甚至這一日,還跟吳壽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常侍,你說朕這治病過程,與烏龜爬行有何區別?弄了大半個月,還是握不住筆桿……”
吳壽想了想,居然很認真地答了句:“回陛下,老奴覺得,連烏龜都不如。”
君浣溪停下按摩的動作,瞪了吳壽一眼,略為不服道:“陛下,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陛下如今口齒清楚,思路清晰,還能變著法子罵人,實則一大進步,臣不敢居功,但也不認有過。”
宇文明略抬眸看她一眼,臉色溫和,隱含笑意:“不過,朕還是懷念那日早晨,能夠坐著跟人說話,多好……”
“陛下,凡事欲速則不達,還是腳踏實地,循序漸進為好,一切……來日方長。”
宇文明略點頭,對吳壽道:“常侍,這樣敢說敢言的臣子,你能給朕請回來,真是辦了件大好事——”
吳壽含笑回道:“啟稟陛下,君大夫在此次驥東漓南防治春瘟洞中,也是一等一的大功臣……”
君浣溪低叫:“吳常侍!”
這個吳壽,怎麼如此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