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汪孚林一眼,隨即無奈地說道:“恕小的說一句實話,這是老問題了。因為要盡著歲辦、軍費還有歲貢,這些年歙縣夏稅秋糧,很少有收齊的,積欠很多。而今年縣尊新上任,按照規矩,糧長們第一年總要給縣尊臉面,拼足老命把夏稅秋糧收齊,後兩年的也就馬馬虎虎走個過場,能有**成就已經很完滿了。可之前房縣尊是丁憂離任,滿打滿算才當了一年的縣令,去年才剛收齊過一次夏稅秋糧,今年卻又要收齊,所以……”
這言下之意汪孚林聽明白了。葉鈞耀也同樣聽明白了。汪孚林想的是如今的大明朝號稱太平盛世。實則已經連收賦稅都這樣拖沓扯皮。隨即就想到了自己的舅舅吳天保這次是糧長,昨天他從松明山回來方才想起這一茬,這次是真的要好好關心一下舅舅了。而葉鈞耀想的是自己這個縣令還真是倒黴,一次又一次地被前任房寰給坑了!不論如何,屋子裡頓時冷了場,最後劉會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
“所以,前頭五區糧長全都跑到了戶房訴苦,說是鄉間裡長全都不配合。這會兒吳司吏正在應付他們。”
“反了,真是反了!”葉鈞耀只能迸出這麼幾個貧乏的字,可糾結鬱悶惱火了好一陣子,他突然福至心靈地問道,“趙思成那個弟弟呢?他哥哥都還關在大牢裡,他這個糧長竟敢不盡心竭力?”
劉會和趙思成是仇最大的,畢竟那會兒他險些破家充軍。可這會兒聽到這話,他卻苦笑道:“堂尊如果見到人就知道了,趙思成那弟弟就是個老實巴交的本分人,眼下熬得下巴都尖了。他這些天奔波在松明山西溪南等地。一個個里長那求爺爺告奶奶,就希望能夠收齊這一次的夏稅。把兄長從牢裡撈出來。可畢竟連續兩年都要收一樣多的夏稅,下頭一個個都大叫大嚷說是吃不消,不過,他總算還是最賣力的,確定至少能收七成,其他幾個糧長就比不上他了。”
結仇歸結仇,劉會到底知道夏稅是縣衙眼下最要緊的事,故而並沒有給趙思成的弟弟拼命下眼藥,而是又輕描淡寫地繼續說道:“據說趙家變賣了自家兩百畝地和一處鋪子,總共湊出了五六百兩銀子,準備不夠的時候賠補。所以,他這第五區肯定是和能完稅的,其餘各區卻不好說。”
“娘希匹……”
葉鈞耀忍不住再次冒出了這麼個字眼,隨即慶幸府衙那邊暫時被案子給絆住了手腳,不會注意到他這邊的窘態。否則,他這邊廂剛剛破獲大案,給百姓帶來福音,又在琢磨著如何教化世人,那邊廂就鬧出了夏稅危機,之前那所謂的威信不是成了笑話?
雖說汪道昆已經提醒過,但汪孚林還沒有具體對葉縣尊說飛派白糧的事。這會兒,葉鈞耀冷不丁瞥見了正在攢眉苦思的汪孚林,突然就猶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立刻開口問道:“孚林,你能不能再去找南明先生討個主意?”
汪孚林不得不感慨葉縣尊的依賴心理。要知道,白糧的事情他還沒弄明白,具體的操作問題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於是,他只能輕咳一聲道:“縣尊,我得先和劉典吏合計合計,貿貿然一次次往松明山跑,容易引人懷疑。”
葉鈞耀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此刻痛苦地揪了揪鬍子,繼而就惡狠狠地說道:“早知道,我就把邵家抄得乾乾淨淨,至少那筆錢用來交歙縣一整個縣的夏稅都綽綽有餘了!”
他都快忘了,自己縣衙賬面上那虧空還是劉會用高明的做賬本事給暫時壓下去的!
別說葉鈞耀這麼想,就連汪孚林也想到了邵家那一沓一千兩一千兩的大莊票。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劉會就立刻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縣尊,這念頭想不得,雖說是破家縣令,滅門令尹,府縣主司一怒之下破家滅門,這都是並不鮮見的,可要是真把家財抄了來填補窟窿,那定然會引起鄉里震動,遺禍非同小可。再說,贓物發還的事還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