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兄進城與人失散,後來被人劫財,哭得傷心極了。那時候書院正好放春假,同住一個號房的幾個人除去我和哥哥,還有那個劉賢,都回鄉過年了,我就謊稱她是我一個朋友,偷偷把她帶進了書院。因為我典當了家傳的銀鎖片去買藥,為此還被大哥狠狠罵了一頓……”
隨著陳炳昌的繼續講述,包括這個瑤女女扮男裝在書院號房裡整整住了半個月,中間最為難的便是解手,陳炳昌只能將其放在最靠牆的一張床上,並且拉簾子作為隔斷,但最終還是被劉賢抓住了把柄,這也是之後劉賢對他們兄弟呼來喝去毫不客氣的最大原因,這一系列經過,汪孚林等人都大體聽了個明白。至於這個瑤女的離去,則是最讓陳炳昌悵然若失,
因為人是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根本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只留下了一隻銀鐲子,彷彿是為了抵償他典當的銀鎖,他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名姓。
汪孚林卻聽出了此中一點玄虛,不禁皺了皺眉:“既然她都沒對你說過姓名,你也好,還有之前那個劉賢也好,怎麼就知道她是瑤女?”
“那是因為,是因為……”
前頭陳炳昌雖然說得不是最有條理,但至少還能聽得出坦坦蕩蕩,縱使對那位救助過的女子有好感,可也絕對沒有鬧出什麼亂七八糟的名堂來。可是,眼下他這支支吾吾,卻讓屋子裡三個心裡最是透亮的人不得不有些猜測。還是陳洪昌實在看不下去弟弟那臉色通紅的沒用樣子,搶過了話頭。
“二位先生,汪巡按,要說怎麼知道她是瑤女,還是我來替他說。那女子被劉賢識破女兒身之後,我們兄弟只能瞎掰說她是表妹,這樣拖過了兩天,有一天夜裡她突然連聲驚呼,似乎是發了癔症,我和小弟都嚇了一跳,少不得起來想把人叫醒,誰知道她一開口就是一連串我們根本聽不懂的話。要說我們到濂溪書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聽不大懂廣府話,小弟卻聽得懂,所以知道她說的根本就不是廣府話,所以等到她醒來之後,我和小弟,還有聽到動靜的劉賢自然全都上前盤問,她這才承認自己是來自羅旁山的瑤人。照我和劉賢的意思,立刻就想把人送去官衙,小弟卻硬是不肯。”
陳炳昌見王畿何心隱以及汪孚林全都面色凝重,他慌忙解釋道:“不是的,我不是那時候才知道她是瑤女。我之前趁著白天悄悄和她說過不少話,她雖沒告訴我姓名,但卻告訴我說,她阿媽是瑤女,她阿爸是漢人,但因為族人不同意,硬生生拆散了他們,她阿媽後來鬱鬱而終,她離開羅旁山,就是來找失散多年的阿爸……”
陳洪昌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笨蛋,那時候你病急亂投醫,還拿劉賢也同樣窩藏過人好幾天來要挾他不許說出去,要不是因為這個,他會那麼恨我們兄弟?是,她是留下一個銀鐲子給你,但除了尋醫問藥那點錢,她就不想想你擔了多少干係把人留在濂溪書院,甚至可能為此丟掉前途?這樣的女人,只有你把她當寶貝!”
“我……”
見陳洪昌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怒瞪弟弟,陳炳昌則是耷拉了腦袋再也不做聲了,終於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的汪孚林少不得咳嗽了一聲,隨即才開口問道:“那瑤女留下的鐲子還在嗎?”
“還在,我本來是打算去熔成銀錠子,以防上頭有什麼記認,到時候會連累了小弟,但小弟死活不肯。當著兩位先生和汪巡按的面,你還不拿出來?”
陳洪昌只希望能夠藉著今天的機會,把這件讓自己始終牽腸掛肚提心吊膽的事給解決了,當下一面說一面用胳膊肘狠狠撞了弟弟一下。直到這時候,陳炳昌方才遲遲疑疑地從懷裡拿出了一樣用手帕嚴嚴實實包著的東西,拖著沉重的腳步上前,最終將東西交給了汪孚林。之所以是汪孚林,而不是他們兄弟二人都敬仰的王畿,只是因為他還記得汪孚林的一飯之恩,還有那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