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只不過一點小事,倘若驚動了母親之後引來家中上下忙亂,說不定還要讓外人猜測,我才從來都沒提過,這症狀也就是這幾個月而已。若是能夠因此痊癒,定要重謝先生妙手回春。”
張懋修則說話更直接:“孚林你今天還真是帶來了及時雨。我和二哥這狀況不過小事,可大哥連日苦讀不輟,但我看他精氣神都和從前迥異。心中實在擔心。既然來了。還請你和朱先生跟我們一塊去見見大哥。要是能和當頭棒喝那位解元郎一樣把大哥點醒,那……”
汪孚林順口接道:“其實我之前都不敢來,還不是因為怕他過不去這個坎?滿口的話不敢說,不過朱先生應該可以試試。”
朱宗吉看到汪孚林丟來那個眼色,他微微一笑,很有風度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等到張家兄弟匆匆帶路,他和汪孚林不緊不慢跟在後頭,便趁人不備小聲說道:“話說張敬修可不比江文明。江文明那人出身貧寒。心理承受能力看似很差,其實卻很不錯,所以才能一棒子打醒,可張敬修說起來那是相府長子,萬一當頭棒喝弄出個什麼問題來,那就麻煩大了。我可不想還沒進太醫院,就被首輔大人趕出京城。”
汪孚林登時無語了:“我說朱先生,你昨天可是把握十足的!”
“可今天一見張家這二公子三公子,我就沒把握了。小小年紀就熬成了這樣子,我之前把症狀說輕了。就他們這樣,藥茶固本培元那也得至少三年。要知道張家門庭太高。藥材太多,平時各色補藥估計沒少吃,結果反而補得身體不咋的。所謂跛腳走路,說的就是他們這種四體不勤閉門讀書的,和你比起來身體差遠了。”朱宗吉毫不客氣地拿人和汪孚林相比,聲音卻壓得更低了些,“我現在就怕見到一個油盡燈枯的張家長公子。”
“你別烏鴉嘴!”汪孚林明明知道張居正的兒子們就沒有在其執政期間夭折的,可聽到朱宗吉這話,他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確定前頭的張家兄弟二人沒聽見這話,他趕緊提醒道,“這樣吧,我對前頭那兩位也提醒一聲,一會你就別對張大公子說自己是就要進太醫院的,我只說是臨淮李小侯的密友,白雪山房的常客。沒事就先說點白雪山房往來那些名士的趣人趣事,其他的見機行事。”
朱宗吉當然沒意見,汪孚林快走兩步趕上張家兄弟,說了這安排,張嗣修和張懋修也全無異議。他們沒病的人遇到這位未來太醫,被唬得一愣一愣,大哥這顯然強撐的人萬一聽到兩句被嚇著了怎麼辦?可聽說朱宗吉是白雪山房的常客,臨淮侯世子李言恭的好友,他們原本的另眼看待已經變成了高看一眼。因此,當張敬修看到汪孚林,猛地為之一怔的時候,他們趕緊把朱宗吉給介紹了出去,總算稍稍轉移了張敬修的注意力。
南京臨淮侯世子李言恭那座別業白雪山房,在東南一帶頗有名聲,原本一味閉門苦讀的張家兄弟幾個未必會知道,但張居正隔一兩年就會給他們換一個先生,以免兒子受師長影響太深,而這些飽學之士往往來自東南,尤其是現在這個竇先生,學問非常好,可名士情結也非常重,他們對那邊的盛況也知之甚深。
朱宗吉能和李言恭交好,天生就是健談之人,信手拈來的又是種種東南趣人趣事,別說張嗣修和張懋修,就連張敬修都漸漸生出了幾分興趣,汪孚林則是一邊聽故事,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張敬修。
最初見面的時候,張敬修精神看上去尚可,但眼下因為放鬆了下來,疲態以及倦怠就再也藏不住了,形容有些憔悴,顯然是會試失利的後遺症了,所以身體上有什麼不妥當暫且不提,精神是肯定不對,還在鑽牛角尖也是確鑿無疑。
汪孚林這麼想著,隨即卻注意到窗外人影晃動,依稀有人來偷聽。雖不知道是張家兩個小兒子,又或者是其他什麼人,他也沒太放在心上,只讓朱宗吉盡情發揮唱獨角戲。果然,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