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什麼呢?三連長煎熬得受不住,小傢伙像孫猴子那樣蹦出來才好。他漸漸看出些門道,倪寶姑有兩根專找彆扭的骨頭,小傢伙讓它卡住了,就像登山的人卡在巖隙間。
倪寶姑儼然曉得小崽子進退不得的處境,怒目圓睜,吼得地動山搖,抖出幾輩子的威風。屋子裡到處都在簌簌發抖,一切都熟透了,到了火候,等不及了,再拖下去會招來一場血肉橫飛!什麼都不由分說,誰再羅嗦半句誰就是狗孃養的。三連長詛咒道,讓我遭雷,滅頂,碎屍萬段好了,導火索不就是這樣拉的麼。他鉗過手去,亡命地一拽——
天和地分開了;
霞光漫天;
小崽子的哭聲像衝鋒號!
2。矯龍
新年度的春訓又開始了,連長對賈指導員講自己的痔瘡又來勁了,這回訓練要麻煩你指導員了。賈指導員臉上立時放出光來,連說行,行行。生怕連長變了卦。一連多少天賈指導員在連部進進出出,忙得就像過年。下午打完靶子,賈指導員在連部將手槍卸開了擦拭,回頭安裝時卻迷了路,急得出了滿頭大汗。他幾次求援地望一望連長,連長卻裝作沒看見,轉身離開了連部,讓這寶貝慢慢玩積木吧。
小崽子過百日那天,倪寶姑對連長說,看你沒事兒似的,貓兒狗兒也該有個名了。連長瞄瞄天又瞄瞄地:矯龍!矯龍成了他唯一的牽掛。一進這巷子,彷彿是給吞噬掉了,隔著幾道院牆,連長已經聞到那股襁褓的氣味兒了。矯龍剛吃過奶,這會兒睡得好氣派,無牽無掛,把吵吵嚷嚷的人間全都晾在一邊,眼皮不時漾出幾輪悸顫,漣漪似的,清洌極了。連長曾試著給矯龍換尿布,可一碰那嫩豆腐似的小身子,他就戰戰兢兢。倪寶姑做起這些來輕車熟路,兒子的一切她都爛熟於心。連長常常待在一邊,看著倪寶姑給矯龍餵奶,洗澡,換尿布……連長覺得自己何時被繳了械,被稱作命運的那個傢伙露頭了。
矯龍又餓醒了。奶水一時跟不及,倪寶姑便調了一碗麵糊。連長邀功似的舀起半匙糊糊,放到嘴邊吹著。矯龍的嘴角有股自然上翹的勁頭,總是笑到了半路似的。匙沿輕輕一觸,兩頁嘴唇便蚌肉似的一緊,接著就花瓣樣地開啟了。矯龍吞食的樣子十足貪心,彷彿挾著一股怒氣。吃得心滿意足了,就抿住嘴巴,笑盈盈的環顧四周,伸出小手到處捕捉。連長不防讓他抓住了鼻子,覺得一個不小的決心落在了鼻子上。連長任著他把玩,權當這鼻子是一個耍物。
倪寶姑這時忍不住笑了。倪寶姑現今變得雍容、柔潤而機智,顯然已從連長這裡巧妙地脫身了,不覺間他已將她重新安置了一番。這時連長又向她討話,兒子長下去會是個啥樣子?連長等不得地央求她,好像那個答案就在倪寶姑手心裡攥著。倪寶姑止住笑,正經說,他會給你爭臉的,在我肚子裡時我就這樣吩咐他,我還說你要是出息個埋汰貨就別怪爹孃狠心了。倪寶姑似乎還有別的話要講,卻剎在了半路。連長不甘心,好好等了一會兒,她卻不肯再開口了。
大半年過去,矯龍這天顫悠悠地站住了,且試探著往前邁步,小腳丫一下踩了懸空,倒下去的時候讓連長著實揪了一回心。很快他又爬起來,邁出第一步。奶奶的!連長在心裡痛快了一下。
矯龍的聲音也日益清晰,像一塊陶坯,被用銳器一絲絲鏤出了眉眼。小傢伙總有數不清的牽掛,走著走著就要駐足觀望,一縷煙氣,或是牆上那個嘀嗒作響的掛鐘。連長常常忍不住與他對視,兒子的目光直把人洗劫得赤條條的。矯龍貪水,你剛把他從大木盆那裡遣開,轉身就又泡在那裡了。有時他還會站在連長和倪寶姑中間,左顧右盼,探究二人臉上的細節。要是他打破了一隻瓷盤,會笑嘻嘻地辯解:它不好逮,像魚。
矯龍腿腳一天天利索,一不留神就跑到院子裡,同那些瓦礫、泥巴、雞屎、草沫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