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和蔓延,眼前是唯一機會。
王上顏的“闖入”,正是殘酷現實的當頭棒喝。
情況的發展,決定在他一念之間。
事業和愛情,只可選擇其一。
唯一與王淡真結合的方法,是拋棄一切,與她遠走高飛,私奔到無法無天的邊荒集,假如邊荒集並沒有落入慕容垂和孫恩的魔掌裡去。
最後的一個意念像一盤冷水迎頭淋下來,使他回到現實裡去。
他忍心令謝玄失望嗎?尤其在謝玄命不久矣的無助時刻?
王淡真見他的臉色忽睛忽暗,還以為他內傷復發,關切的道:“你不舒服嗎?”
劉裕苦笑道:“小姐可知道我們根本不應這般交談說話?”
在邊荒集之際,他可以毫無保留地思念她,因為他曉得該沒有再見她的機會。可是現在玉人近在伸手可觸之處,更與他說著逾越了身分地位的親密話兒,他反要苦苦剋制。要救熄能燎原的大火,只有當火勢尚是剛開始的當兒,而眼前此刻正是唯一的機會。
性格令他不得不思考實際的問題。
即使他肯為王淡真放棄得來不易的男兒大業,王淡真又肯捨棄一切隨他私奔出走,接著的究竟是幸福美滿的生活?還是一副爛攤子。
王淡真對他生出好感,開始時是因基於對謝玄的祟拜,而他是北府兵冒起的新星。現在則因他智退司馬元顯,令她感恩,更令自己成為她心中的英雄。
可是若他們遠走天涯海角,王淡真可以習慣那種頊隱性埋名、平凡不過的生活方式嗎?劉裕對此極表懷疑。
而那時他也再非謝玄的繼承人,更不是北府兵有為的年青將領,而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逃兵。
一切將不同了。
這麼做他對得住燕飛嗎?對得住紀千千?對得住所有為邊荒集犧牲命的人嗎?
從男人的立場看,若可神不知鬼不覺和這貴女偷歡,自然是一種成就。
不過此是沒有可能發生的,劉裕渴想的更不是這種關係。一是半點不要,一是她的全部。
想到這裡,劉裕出了一身冷汗,“清醒”過來。
王淡真聞言嬌軀一顫,狠狠盯他一眼,不悅道:“還以為劉大人會特別一點,安公便常說我大晉之所以南遷,高門寒門之隔是其中一個主因。到南遷之後,禍亂亦因僑寓世族和本上世族的傾輒而來。門第愈興盛,地方分化的情況愈烈,至朝廷政令難以下達。淡真雖生於高門,卻非不明事理的人。你劉大人是玄帥親手提拔的人,難道仍囿於高寒之分嗎?”
劉裕聽得發呆,王淡真竟是如此有見地的女子,難怪肯對他和高彥不吝嗇迷人的笑容,累得自己錯種情根。
不過不論她如何動人和有吸引力,他已作出痛苦的決定。
王淡真忽然垂下螓首,幽幽道:“自從在建康謝府見過劉大人後,淡真一直在想玄帥因何會看中你呢?現在終於明白哩!只有像劉大人般的男兒漢,方是我大晉未來的希望。”
劉裕心中劇震。
他從沒有想過王淡真會如此直接向他表達愛慕之意。當然亦明白她的苦衷,到廣陵後她恐怕再沒有與他說話的機會,遑論單獨相處。
暗歎一口氣,頹然道:“小姐可有想過,走畢這一程後,我們可能永無再見的機會?”
王淡真雙目亮起來,壓低聲音道:“只要你劉裕是敢作敢為的人,人傢什麼都不怕。”
劉裕心呼“老天爺救我”,迎上她灼熱的眼神,搖頭嘆道:“我們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令尊會怎樣看呢?玄帥又如何反應?”
王淡真花容轉白,垂首以蚊蚋般的聲音僅可耳聞的輕輕道:“你不喜歡人家嗎?”
劉裕心中劇震,失聲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