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戈站在他面前。
“你最親的人已經死了,為什麼還不走?你為什麼戰鬥?為了那些死掉幾十年的人?或者為了自由啊理想啊如白衣一樣飄飄的少年時代啊,你總得有點理由是不是?你為了什麼?”風后說。
“因為魑魅死了啊……我很難過。”妖魔淡淡地說。
“你很難過難道不該找個地方哭一會兒麼?”
“可我是個妖怪。”
風后一愣,“妖怪怎麼了?”
妖魔高舉骨戈咆哮著突前,“妖怪難過的時候殺人就可以了!”
骨戈落到風后頭上的最後一刻,妖魔的腳步踉蹌了一下,骨戈骨劍都無力地墜地。英招和應龍在他的背後抽回了電戟和承影劍,數不清的箭紮在妖魔的後心裡。風后沒有放棄這個寶貴的機會,進步揮動青鉞,斬向了妖魔的額頭。妖魔沒有掩護自己的額頭,而是用雙手組成了一道屏障護在了胸口,像是手捧一朵蓮花於心口。青鉞斬開了妖魔的頭骨,一直往下,在斬進那道手骨組成的蓮花後停下了。
妖瘴散去了,這是一個妖魔死去的跡象。
風后慢慢從妖魔頭上拔起那柄青鉞,妖魔的身體如煙霧那樣消散,他的胸口開啟,滾出一顆髮長七尺的頭顱和一隻小小的松鼠。松鼠咬住那顆頭顱的長髮,使勁地拖著它要離開這片戰場。
風后阻止了應龍上去一劍把它劈作兩半的打算。
“真的已經死了,”風后說,“妖魔也會有幾個好朋友啊。”
他猛地揮手,雲師千千萬萬大軍迎著風雨衝進了妖魔們的陣地,黃帝那名叫旱魃的女兒如一匹燃燒的霞那般在北方的天空裡大放光華,灼熱的日光在天空中暴漲,妖雲慘霧在日光的切割下分散零落,妖魔們對著天空痛呼。
33。涿鹿(3)
黃帝終於露出了勝利者的笑來,“你的同黨已經都死了,蚩尤,你還能怎麼樣?”
“他們?他們幹我什麼事?”狂魔提著戰斧呼吼,“他們死了就死了,我只是來找你的。”
“你那麼重色輕友?”黃帝喘息著,“那麼那個女妖精呢?”
“女妖精?”狂魔愣了一下。
青色的妖瘴正在急速地淡去,那根青色的長髮從妖瘴裡飛了出來,自己打成一個結子落在狂魔的掌心裡。它又慢慢地自己解開,像是一條青色的小蛇,在風裡舞蹈了一會兒,慢慢地化成灰燼。
狂魔想去抓住那根頭髮,抓到的卻只是風。他捂住自己的頭,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我是誰……是誰?”
他感覺到一些舊事像是春天的地鼠那樣就要鑽出來,他很害怕。他曾經以為自己找到了答案,他是蚩尤,黃帝的敵人。他還有很多記不得,不過這都不要緊,那個妖精幫他記著過去的一切,包括他們是涿鹿城四少的時候,他們殺殺人跳跳舞的幸福時光,只要他問,那個妖精就會坐在他的膝蓋上娓娓道來。但現在那妖精死了,他留存在妖精那裡的記憶也消失了,他成了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只是恨著黃帝,卻不知道為什麼。
那個結子,他想。
他想到很久以前的一個滿地陽光的下午,有清亮嫵媚的聲音對他說,“來玩訂約吧?”
訂約,女人的聲音,滿地陽光……腦海裡的那些片段正在迅速的拼合,碧藍的天空下,有人飛一樣奔過涿鹿城的街道,有人撞破了桑蠶店的門,有幾個人拉著手走在雪後的夜晚裡,背後留下一行行腳印。
狂魔猛然覺得自己看見了一雙古鏡般的眼睛對他緩緩地睜開了,目光刺得他難受。
“天上為什麼會下雨?”有人在他心底低聲問。
“大河為什麼往東流?”她又問。
“人為什麼會死?”這一次她幽幽地嘆息,這聲嘆息彷彿等待了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