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了他當年的舊府。
如今再回首看這座王府,當真覺得破敗簡陋的不可思議。
走的累了,我在石徑深處一方小亭裡落腳。
柳珍兒身子瘦弱畏寒,我不過坐了一會就有些受不住,然而要回屋子裡看那群下人的臉色,倒覺得還不如在外頭吹風挨凍。
又坐了一會,手腳凍的有些僵硬,正欲起身走動,忽然聽見一陣腳步,正在走近,將淺薄的積雪踏出點點聲響。
我索性背靠石柱,想等這些人走過了再說。
腳步聲近了,反而停了下來,我微微偏頭去看,意外的發現竟然是李翎偕同一位娘子在小寒這日出來看雪景。
實在諷刺,這王府建制太小,園子也有逛到一處的時候。
李翎穿著寶藍鑲邊的淡青暗紋深衣,頭戴一頂碧玉簪的小冠,比平時正襟穿著看起來更要清俊儒雅些,他又生得那樣一副溫潤如玉的面孔,越顯得如弱冠少年一般風流英俊,叫人幾乎要忘了他已是時年二十八歲,未幾即將而立的青年男子。
那位娘子也是家常打扮,秀髮輕綰,斜簪兩枝鏤空含珠的金釵,穿著月白水紋袖深紅襦裙,腰身高束,身姿纖細動人。
只是始終是側著身子,溫柔的看著李翎,看不清面目。
李翎一手牽著娘子的手,一手去折梅樹上的枝椏。
娘子拉下李翎的手,心疼道:“快別折,園子裡通共這麼幾株梅花,你折一朵,她折一朵,明年枝頭都該禿了。”
李翎溫和一笑,說:“禿了正好再買一批新樹回來種,你之前也總說這幾顆樹太病弱,不好看的。”
娘子聽李翎這麼說,又好氣又好笑的接過梅花,道:“以前我總覺得園子太簡陋,後來才覺得,外頭的東西再好,終究比不得先帝留下來的念想。”
聞言我不由失笑,李翎是父皇幾個皇子裡最孝順的,這位娘子還真懂得投其所好。
就在這時,那位娘子忽然猛的回過頭,看向我所在之處,皺眉問:“是誰在那裡?”
我一愣,萬想不到她耳力如此驚人。
兩名隨行的內侍聞訊上前,快步走到我所在的小亭裡。
事已至此,我也無謂躲藏。
只是見那兩個內侍伸手要拿我,還是覺得不愉,我皺眉問道:“話都不問就拿人,是誰教出來的規矩?”
二人聞言一滯,手下猶疑片刻。
方才那位娘子卻已經和李翎一同過來,相距不過數丈時,我看清了那位娘子的面目,忽然一愕。
很久之後,每當我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齊王妃楚憐的情形,都會覺得極可笑。
楚憐寡居再嫁,實際上並不很年輕,然而保養得宜,肌膚白膩,更襯得黛眉如遠山,清姿秀逸,雙眼如水杏,顧盼生輝。
金簪紅衣也合稱她的氣質,奢豔不落俗媚。
然而就是這樣一副尚算是秀美的面孔,無端的讓我覺得她面目可憎。
見我盯著她看,她略略皺眉,卻轉頭去看李翎。
李翎數月不見,似乎略有清減,卻仍舊算是神采奕奕,看見是我,似乎隱隱有些不悅。
兩個內侍見主子來了,膽子也壯起來,對我喝問道:“王妃問你話,你可聽見?”
我一聽這位娘子原來就是久聞其名的齊王妃,忍不住將她再細瞧了一遍。
並沒有看出什麼特別,倒是剛才那種沒由來的厭惡平添了三分。
我略略側過頭不去看她,生硬道:“玉珠不知今日齊王會陪王妃遊園,攪擾了王妃的雅興,還望王妃不要怪罪。”
旁邊兩個內侍不認識我,卻顯然都風聞過‘玉珠姑娘’的事蹟,此時連忙低下頭,眼睛滴溜溜地在李翎和我之間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