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未至,沉香清脆的聲音便先隔著簾子傳進來:“郡主,不好了。”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溫婉手下針線未停,依舊專注地放在最後一朵色彩斑斕的牡丹上頭。
周若素皇室出身,卻一生坎坷。在溫婉心底,唯有牡丹真國色,方能配得上生母那份亦柔亦剛、不隨落葉舞動秋風的高絕與矜貴。
眼看生母自由在即,她做女兒的也唯有如此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意。
“郡主”,沉香輕輕扯她的衣袖,急得臉色緋紅:“您先停了針,是您一輩子的大事。”
“可是陛下有意將我賜婚給建安太子秦恆?”溫婉笑容嫣然,輕輕拂開沉香的手,耐心繡著最後一個花瓣。
算算時日,宮裡也該有動靜才對。能叫沉香這般急三火四,大約總算是有了些眉目。
“郡主一早便曉得,怎麼還如此沉得住氣。如今聖旨還未下發,郡主趕緊去求安國夫人,興許還來得及”,沉香滿面焦慮,一幅為自家主子發愁的模樣,又不敢輕易去奪溫婉手中的針,只急得原地打轉。
溫婉終於停了針,偏著頭仔細端詳,再拿銀剪將線頭剪斷。瞧著床幔與枕蓆上牡丹花一般雍容的天姿國色,露出滿意的微笑:“母親早就知道,你慌張什麼。”
不獨是楚朝暉,那一日在外祖家裡,溫婉向周若素敞開心扉,痛快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周若素果然是至柔至剛之人,片刻的不捨之後,便把離情拋開,真切地與溫婉說道:“阿婉,孃親最對不起你的地方,便是給了你那麼不堪的童年。如今你已然羽翼豐滿,自然該飛去你想去的地方。”
第五百六十八章 聖旨
周若素與溫婉這對母女平日不常見面,血濃於水的親情卻愈加彌堅。
打從溫婉入了宮,兩人一直聚少離多,彼此只能遠遠守望,更選擇了以這樣淡漠的方式來捍衛親情。其間默契,外人難以知曉。
童年的苦難裡頭,周夫人與她打理的花花草草是溫婉生命中唯一的亮色。
也是因此,在那個飛雪簌簌的寒冬,即將痛失孃親的恐懼那樣錐心刺骨,才剛剛五歲的溫婉大著膽子溜進襄遠伯府的花廳,直接跪在了楚朝暉面前。
溫婉將頭倚在周夫人懷中,輕輕攬住孃親瘦弱纖細的腰身,汲取著孃親身上帶有淡淡花香氣息的溫暖:“孃親對阿婉的好,阿婉一直記在心裡。小時候被伯爺與伯夫人責罰,都是您替阿婉擋在前頭。”
該當喚一聲父親的人,十幾年間帶給這對母女的只有訴不盡的屈辱與磨難,從未給過溫婉一絲一毫的呵護。
小時候,伯夫人嫌她是丫頭生的孽種,不許她喚伯爺做父親。如今大了,她卻再喚不出那兩個字,偶爾與周夫人提及,只以一句伯爺帶過。
周若素睫毛上掛著晶瑩珠淚滴,如蝴蝶的羽翼輕輕閃動:“護犢之情,人皆有之,孃親但凡有一口氣在,又怎能任由你受她欺凌。奈何人微言輕,讓婉婉受了那麼多苦。”
回想往事,母女二人不勝唏噓,周老夫人也陪著落淚。
還是溫婉拿手帕替周若素拭淨睫毛上的淚珠,又忙著撫慰外祖母,暖暖笑道:“與孃親好不容易見面,何苦提從前的傷心事,還須好生打算以後才是。”
朱雀大街的地契,連同溫婉積攢的一些銀錢,如今都交由外祖母周老夫人保管。溫婉的意思,既然與蘇氏族人恩斷意絕,更不必東躲西藏的生活。
將朱雀大街的宅子略加修繕,趕在春節前入住,一家人和和美美過個團圓年。
老夫人開啟溫婉呈上的錦盒,瞧著裡頭滿滿當當的東西,眼圈驀然一紅。
當年淪落到賣女求生,是這對老夫妻最大的錯誤。好在如今苦盡甘來,周老爺子也懷了一顆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