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草詔,父親無奈,將方孝孺下獄,命宮中百官輪流前去勸說,甚至連方孝孺的弟子,德慶侯廖永忠之孫廖鏞,廖銘都派去相勸,卻被先生劈頭蓋臉一陣臭罵趕出,父親不甘心,竟荒唐想著自己親自勸導方孝孺,再次宣召方孝孺上殿,命錦衣衛去除方孝孺身上孝衣,誰料方夫子居然是將衣服縫死在身上的,錦衣衛好一陣折騰,最後以蠻力撕下了方孝孺的喪服,七手八腳套上朝服架進殿內,父親為表懷柔之意,特設座以待,並下階相迎,勸方孝孺:“先生何必自苦,餘不過欲學周公輔成王耳。”
方孝孺立答:“成王安在?”
父親答:“自焚死。”
方孝孺言語敏捷:“何不立成王之子?”
父親微一變色,隨即答:“國賴長君。”
方孝孺咄咄逼人:“何不立成王之弟?”
父親終有尷尬之色,無言以對,只得顧左右而言他:“此朕家事,先生無過勞苦,”以眼色示意左右,將筆強塞入方孝孺手中,勉強和顏笑請:“昭告天下事,非先生不可。”
方孝孺接筆,筆走龍蛇刷刷作書,眾人看去,齊皆變色。
明黃緞面壓金邊的詔書上,墨跡淋漓四個大字:“朱棣篡位。”
遂,擲筆於地,放聲嚎啕。
筆上墨汁濺開,青金石地面上墨痕淋漓,父親新制四團龍雲紋紬交領龍袍下襟,點染墨色數星,雍容金龍,其色斑駁。
高深穹頂大殿,將哭聲遠遠傳開,滿殿裡俱是那慘痛慟哭之聲,自激烈胸臆奔射而出,撞在牆壁上如巨石猛擂,震得殿中諸人,人人眉目浮動,顏色蒼白。
殿外風荷正舉,弱立亭亭,似也為那哭聲所驚,微偃身姿。
方孝孺邊哭邊罵,歷數父親所沐先太祖隆封恩遇,痛罵父親懷詐欺主奸鄙小人,怒責父親狼子野心竊據大位,叔奪侄位千載之下難逃罵名,措辭狠厲,句句如刀槍劍戟,直指要害,撼人心神的哀絕慟哭聲和憤怒罵聲裡,父親的最後一點耐性被淚水雨打風吹去,陰鷙冷酷的本性,久居上位一朝得勢的風發傲氣,使他在自以為犧牲的做了那許多忍耐和努力後,終於不可自已的爆發出來。
在方孝孺“死即死,詔不可草”的哭罵聲裡,父親冷冷斜睇,問:“你,不顧九族?”
方孝孺連猶豫也不曾有,奮然作答:“便十族奈何?”
父親笑,冷笑不絕,“好,好,好!”
招手喚來錦衣衛,命取腰刀,厲聲道:“使汝盡興而言。”遂命人割裂方孝孺嘴角直至耳側,血流披面,而方孝孺罵聲不絕,噴出的血沫在地下積了厚厚一層,侍候一旁的文臣,隱有不忍之色。
唯父親怒極反笑,“想死是麼?現在殺了你反倒便宜了你,便十族奈何?我便滅你十族!”
既令大索全城,凡方氏族人,皆受追捕,散住各處的方家族人,被繩牽鏈捆,赤足散發,一隊隊押解過市,百姓擁擠於道路,神色悽切的遙望著一個名臣家族命在頃刻的覆亡。
隨後,清宮三日,大誅建文舊臣,下榜大索那些不改志節,仍舊整兵相抗的舊臣,死守濟南的鐵鉉,在廣德募兵的齊泰,在蘇州募兵的黃子澄,在杭州募兵的練子寧,黃觀,以及建文朝名臣景清,卓敬,陳迪等五十餘人,皆榜上有名。
天下,籠罩在燕王猙獰充血,幾近瘋狂的殺戮目光中。
從最初得到方孝孺下獄訊息開始,我便至宮城前求見父親,回回都被婉拒:“陛下有要事在身。”我心知因為建文失蹤迷案,以及我不顧一切為方孝孺求情,又與伍雲發生齟齬力保方家人的種種行為,已經令父親對我心生疑忌不滿,他不願見我。
也是啊,見了我這個多少對靖難之役有些微功的女兒,必然被我提出求赦的請求,屆時他是應好,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