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丘福為他所迫,無奈之下自認他在我們下城樓上之後,趁人全部回王府的時機,偷溜上城樓,以陽剛掌力,殺死了城門守兵二十人。
父親震怒,而丘福連連磕頭,極力辯白自己是不忿郡王被刺,欲待坐實沐昕罪名,鬼迷心竅才有此行徑,而朱高煦也涕淚連連的向父親求情,稱丘福征戰勇猛,有功於王,眼下戰事未畢,正值用人之際,還請父王予其戴罪立功,罪人丘福,定當拼死報效,不負深恩。
父親自也允了-----那是題中應有之義,他怎麼可能為了二十個小卒的性命,殺了能為自己征戰天下的大將?
所以,丘福最終不過是奪職,領杖四十,軍前白身效力自贖,若再有不法情狀,鎖拿重處。
也許不過多久,戰事一烈,他就會被再次起用吧。
不過也算打壓了朱高煦氣焰一回,丘福是跟他最緊的人,此番一鬧騰,想必他要安靜許多。
我冷笑著,看著燕安殿驚險一幕,鬧劇般結束。
心裡不是不頹然的,倒不是為父親,我看得出父親有意偏袒我,他一向深沉,心思難測,若真有心為難我,今日我們必出不了燕安殿。
只是覺得累吧,自下山以來,風波不休,我不曾應付艱難,但也已覺得心力交瘁。
更不曾想,如今還牽扯無辜。
微微一嘆,我轉向沐昕,輕輕道:“沐昕,你心寒麼?”
沐昕眼神明亮清湛,毫無疲倦之色,“懷素,豪族爭鬥,向來如此。”
我苦笑:“是哦,可惜,我想我還是比較適合做一個山野瘋丫頭。”
沐昕微笑,微笑裡有憧憬的光芒,似是想到我在山野間嬉鬧的情景,語聲也帶了幾分嚮往:“懷素,我知道你說是這樣說,但於此間,你仍有未了之事,等將來。。。。。。等將來此間事了,我陪著你,一起歸隱田園,遨遊山川,再不問這紅塵俗事,可好?”
他誠摯的目光射過來,直看進我心底。
其時冷風烈烈,呼嘯長卷,捲起他如雲衣袂,也吹散未融碎雪,落英亂梅般,拂了他一身,這玉般明潔的少年,飛雪中越發凝如墨玉般的眼,從未曾如此幽深熱烈。
我心中一震,一瞬間百轉千回。
正要回答。
卻見銀影一閃,賀蘭悠不知何時突然出現,擋在我身前,笑容明媚,溫柔而羞澀的問我:
“郡主,今日我寧為王爺責怪,兩次暗助於你,你怎地不知恩圖報?連請我喝酒都吝於開口?”
[正文:第九十三章 無奈誰與話長更(一)]
我將手攏在袖中,袖口雪狐毛隨風輕拂,拂在手背微癢,我淡淡道:“少教主的臉皮,今日我算是領教了,明明是件討價還價的事兒,偏叫你說得好似我受恩深重。”
賀蘭悠目若連波的睇過來,“討價還價?懷素,你的心腸,我也是領教了,什麼好心厚意,都能叫你說得用心險惡,行徑不堪。”
他突然飄前一步,竟不顧沐昕就在身側,伸手欲抬我下巴:“懷素,我真想看清楚,你這小心肝裡裝的是什麼?水晶心?玻璃肝?所以夠冷夠硬,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我面無表情對他一扯嘴角,頭一仰,已讓開他的魔爪。
“少教主,我的心確實和你不同,我是血肉做的,有熱血,有躍動,還有希望和期待,只是,若有一日我發覺我的熱血和期待,有被人踐踏的可能,我還不如先將自己凍起來。”
賀蘭悠收回手,定定的看著我,半晌,慢慢的笑了。
這一笑不同於他平常的溫雅明豔,不需言語也與生俱來的風致,竟微生蕭索之意,映著這暮雪層雲,渺淡蒼穹,令人心生蒼涼。
身側,沐昕一如往常的沉默著,負手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