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意無意地試探皇帝的底線。
李俶意欲再次掛帥出征。他是名義上的大唐兵馬大元帥,但他想坐實這個位置,他要親自率軍出征,其實根本不需親臨戰陣,坐鎮東都洛陽遙控指揮就成了,真正上戰場殺敵的還是郭子儀這些將領。
李系主動請纓,李俶眼眸中噴發出火光來。但李俶沒有親自開口反對,自有他那群鐵桿擁躉跳出來大加反對。
大殿之上,頓時群情鼎沸。
李亨面不改色心不跳,端坐在高高的皇臺之上,居高臨下地環視眾臣,任由這些大臣互相攻擊嚷嚷個沒完沒了。
李亨心中其實如同驚濤駭浪一般沉浮不定。眼前這局面不是他優柔寡斷,實在是兇險至極。若是他繼續讓李俶執掌兵權,這大唐天下就完全成了他這個長子的囊中之物,他這個皇帝終成擺設——其實現在已經變成了擺設。
李亨對李俶這個兒子的才幹品行頗為認可,將祖宗的社稷江山交給李俶,是李唐皇族最優的選擇。但沒有一個人甘心讓出手裡無上權力,當李俶變成了李亨鞏固皇權最大的障礙時,所謂的親情、所謂的祖宗家業傳承,都變成了一種笑話。
可若是不滿足李俶的要求,轉而將兵權交給次子李系或者其他人,那麼,必將引起李俶的強烈反彈。
李俶掌握京城禁軍兵權,南衙十六衛和北門四軍數萬人皆在他的直接掌控之中,左右羽林衛、左右龍武衛的將領,都是李俶的嫡系心腹。可以說,整個長安城都在李俶的手裡任其翻雲覆雨。若是李俶生出異心,李亨這個皇帝根本就失去了未來,連老命都保不住。
這早就讓李亨如坐針氈寢食不安。
一念及此,李亨忍不住再次望向了李俶。他前番下詔命李俶離京去迎太上皇還朝,但李俶雖然表面上聽命遵旨,但實際上卻以整軍為由,遲遲沒有離京——而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更是不可能離京了。
李亨眼眸中浮起一絲憤怒。
當兒子、當臣子當到李俶這個份上,當皇帝、當父親當到李亨這個程度,矛盾早就一觸即發了。
耳邊傳來諸多朝臣對趙王李系才幹德行不足出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各種非議之聲,李亨好幾次都要拍板定奪,終歸還是按捺了下去。
李系成不成器,在李亨看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俶的勢力已經尾大不掉,再進一步,對於他這個皇帝來說,就是危險的萬丈深淵。
李俶面帶冷笑,昂然站在殿中不語。他不認為皇帝會真正撕破臉皮,而若要撕破臉皮,那就拼個魚死網破吧。弒父篡位他未必會做,但將皇帝徹底架空,自己入駐東宮,將所有的對立面統統滅殺,他還是有這個魄力和手段的。
殿中的所有禁軍將領,包括南衙諸大將軍、北門四軍主將,都保持著異樣的緘默。這是李俶賴以成事的最大本錢,也是有恃無恐的最大關鍵。
李亨權衡利弊,再三斟酌,終歸還是沒有做出決定。他無奈地起身擺了擺手:“退朝!不要爭了,此事容後再議!”
皇帝拂袖而去,在很多朝臣看來這其實是無奈和無能的表現。李俶冷笑著向李系投過冷漠的一瞥,也帶頭昂然退出大殿。在他身後,李揆這些文臣,禁軍諸大將軍,按照次序羅貫而出。
李泌向李系投過無奈的一瞥,搖搖頭,也垂首而出。朝臣中,李泌是鳳毛麟角的背後支援李系的人,只是李系的羽翼太單薄,根本無法與李俶相抗衡。
李系面上浮起一抹濃烈的複雜。
在很多時候,他其實並不缺乏與李俶相爭的膽魄和手段,但奈何時事造人,李俶已經牢牢把控住朝政軍事大權,在禁軍之中安插下了他的所有心腹,他跺跺腳長安城都要震動,而李系空有一個皇次子的虛名,又拿什麼去跟李俶抗衡呢?
若不是孔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