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胥吏妄為,動一動這一條讓歙人多年耿耿於懷的夏稅名目就很簡單了。儘管張居正的矛頭瞄準的是賦役,可只要這件事能夠成功。也算造福歙人,他要進鄉賢祠那是非常容易的,對於松明山汪氏的名聲也非常有利。
可當走到內院正房門口的時候,汪道昆最初的那點興奮卻一下子消失了。就算自己和殷正茂都是張居正的同年,但張居正如今官居首輔,歙縣那點夏稅絲絹的紛爭對於這位朝廷第一人來說只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張居正又怎會突然想起這個?莫非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爹。”
汪道昆想著想著,忍不住在門前停留了片刻,直到有人打起簾子叫了一聲。他抬頭看到是長子汪無競,這才回過神來,微微頷首便跨過門檻進去。就只見妻子起居的正房裡,這會兒正坐滿了人。見他進來,起身問候的叫伯父,叫伯祖父,稱南明先生,少司馬。竟是有些亂糟糟的。他只能笑著打趣道:“剛剛在先頭應付了當朝首輔和大司馬,現在你們這一大堆人又給了我一個下馬威。這麼多人齊齊上京。這次還真是好大的陣仗!”
“可剛剛伯父不是在應付首輔和大司馬的時候,還抽空囑咐怎麼給我們安排屋子的問題?”汪孚林看出汪道昆心情不錯,便故意開玩笑道,“聽說京師居大不易,尤其是在內城,之前我們進崇文門的時候。城門守卒眼看我們這些外鄉人卻要進內城,我就聽見有人在說,不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敗家子,就是背後有人,吃住不愁的富貴兒。結果還真的是讓他說準了。要沒有伯父在,臨近會試之年四處客棧爆滿,我們這麼多人就只能去新安會館碰運氣了。”
“這京師手眼通天的人裡,沒有我的份,哪來什麼背後有人?”汪道昆佯怒,目光卻看向了妻子吳夫人。
他從前在六部為官的時候,吳夫人還在身邊,但後來外放,尤其是從襄陽知府任上調到福建抗倭前線,夫妻就一直分居兩地,等他罷官賦閒回家,這才重新過了幾年安穩日子。即便如此,丈夫一個眼神,吳夫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輕聲說道:“家裡人口有限,就這麼些人儘可住得下,屋子以及用具一會兒就都能準備好。而且有柯先生和方先生在,也正好讓無競請教一下經史文章。畢竟他過兩年也該去考童子試了。”
吳夫人這麼說,汪道昆自然滿意,儘管他對汪孚林還有別的安排。只不過,汪孚林這趟上京城,連葉小胖也跟著一塊來了,這會兒人竄高了一大截,但那圓滾滾的身材卻依舊沒有太大改觀的小胖子看似正襟危坐,可眼神卻不停地四處瞟,他看在眼裡,不禁有些莞爾。然而,對於葉鈞耀這個汪家的親家,他嘴上不說,但指點卻不曾少過,從汪孚林的婚事傾向性來說也極其明確。
說得功利一些,汪道貫和汪孚林叔侄都是舉人,但考進士的機率仍然不好說,就算明年能入仕途,多少年能入五品?而葉鈞耀這次三年考滿,只要操作得當,往上動一動,到時候卻是非常重要的臂膀!更重要的是,有幾家岳父能夠把女婿真正當成兒子,而不僅僅是半子?葉鈞耀就可以!更不要說,透過葉家,他和許家也算是連在了一起。
因此,家常閒話過後,汪道昆二話不說,直接把汪孚林給提溜了出去,汪道貫自然也拉著汪道會跟了出去。而這幾人一走,柯先生和方先生也藉口辭出去,屋子裡再也沒有板著臉的長輩,一直一本正經的葉小胖立刻就活躍了起來,招手把汪無競叫來之後,就開始拉著金寶和秋楓一塊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商量什麼事情。而吳夫人則是叫了小北坐在身側,問起松明山以及府城縣城的那點事。當小北說到程乃軒帶著許大小姐去了岳父家,吳夫人就笑了一聲。
“許學士和老爺不同,考中進士之後就留館進了翰林院為庶吉士,這些年兜兜轉轉也一直在翰林院,雖說清貴,但他出身貧寒。哪怕許老太公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