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得發黃的地契找上門,以此證明他現在的煤窯所佔用的土地是郭家廢而未棄的土地,直言不諱地要分享他的另一種樂趣,用八千兩銀子買下這塊土地。那確是郭家的土地,不過卻為另外一個郭氏族人郭玉祥所擁有並長期租借給了平心煤礦公司,郭永祥手中的地契是郭氏祖先析財分家之前的憑證,早已失去了法律效力。他起初根本就不理睬郭永祥,只當一個患了夢遊症的傢伙在自己的面前胡言亂語。郭永祥頻頻前來攪擾,幾乎踏破了公司的門檻,他才告訴郭永祥,他寧肯付給郭玉祥八千兩白銀的鉅額地租,也絕不給郭永祥一文制錢。朱洛甫也忍無可忍,十分氣憤地說郭永祥神經兮兮、明目張膽的敲詐行為分明出自撒旦的誘惑和指使。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為此付出的代價竟是雙雙蒙受了一場牢獄之災。
這時,朱洛甫已經抱病臥床。這使吳浩宇更加不安起來。他甚至十分後悔地想,假如自己滿足了郭永祥的敲詐,就不會有這場牢獄之災,朱洛甫也就不會受到自己的連累,以致於躺在病床上還在不停地念叨上帝,以此驅逐心頭的恐懼。他對朱洛甫說,他打算在平心煤礦公司的基礎上建立一個新的公司,這個公司不但要買進一批機器,以結束雍陽地方煤礦土法開採的歷史,另外還要引入官方股本,是一個官督商辦的新型公司。他還說,兩天後,他將和宗雪竹一起去省城拜訪胡石玉,要請教胡石玉一個問題,那便是如何去做才能儘快地建立這樣一個公司。朱洛甫對他雄心勃勃的計劃未置一詞,只衝著他格外凝重的臉淡淡一笑。
“依我看,只要不是隻讓自己開心的什麼樂趣,賢弟無論幹什麼都必成大器。”
他和宗雪竹果然去了省城。此前,宗雪巖返回了漢口,範嘉言則接受了吳浩宇的委託,沒有按照原定計劃去天津照看他的生意,而是返回了上海,幫助吳浩宇打聽採礦裝置的行情。
這時已是盛夏時節。這一天,宗四正和長工們在村子南邊的一塊玉米地裡鋤著雜草時,一個從火車站徒步走向村子的年輕人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他起初毫不在意,以為村子裡又來了一個求職的教書先生。從一副閃耀著一圈圈光環的眼鏡後邊,他終於看見了這個年輕人的眉目。他又驚又喜,扔掉鋤頭就往村子裡跑。
“回來啦!回來啦!”
他一邊跑一邊喊,所有聽到喊聲的人都停住了腳步,吃驚地盯著他的背影,不知道誰回來了,何以叫他如此高興。他跑過三條街,拐了四個彎兒,一頭扎進宗家大院,腳步戛然而止的地方是書房。宗雪竹剛從省城回來,正坐在羅漢床上喝著涼茶。
“月波,”他氣氣喘吁吁地說,“月波回來啦!”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十一章(1)
王月波回來了,穿著他出國前的長袍馬褂,垂在腦袋後邊的辮子依舊又粗又長。鼻樑上只多了一副閃耀著一圈圈光環的眼鏡,使他看上去不像人們司空見慣的讀書人,反倒很像正在籌建中的路礦學堂的大學教授。
從早稻田大學畢業回國,他在北京順利透過了功名考試,取得了法政科舉人的稱號。從北京回到省城,除了頒發一筆獎金,省衙還委以重任,請他出任省裡的高等學堂的教務長。在省諮議局特意為他舉辦的歡迎宴會上,胡石玉聽說他是宗雪竹的門生,吃了一驚之後就對他說,雍陽人傑地靈,養育了宗雪竹那樣的飽學之士和吳浩宇那樣的礦業鉅子依然意猶未盡,如今又走出來一個法學博士。他歸心似箭,剛到高等學堂就職就請了假,踏上了歸途。
他儘管不事張揚,一個“雙料舉人”的名聲依然不脛而走,人們奔走相告之際,有人甚至認為他所獲得的榮耀絲毫不亞於他老師當年的二甲進士。何況他在日本苦讀六年終成一個法學博士的事實,還決定了他的學識前無古人,註定是一個前程遠大的人。所以自他踏入家門,無論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