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保證送含回公子平安歸楚。”
“楚二公子含回?”子嬈羽睫一揚,眸心明光微漩,閃過淡淡清利,霍然明白了那日在楚宮殿前赫連羿人節節相逼的因由,略略抿唇垂了雙眸,忽而又一笑,“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穿雲關情況緊急,眼下耽誤不得,往後我們再從長計議。”
看著衛垣領命而去,子嬈依舊駐足湖畔,微風半牽衣袂,仰首淡看明月,冰輪玉影,一天皎潔無暇,映照她晶瑩的肌膚籠上一層清寒的面紗。
過了片刻,她側首對一直站在暗處的墨烆道:“傳令穆國分座,讓他們尋個合適的機會,替那位含回公子另外找個清靜些的住處。”
“是。”墨烆道,“衛垣那邊可要繼續監視?”
“不必了。”子嬈道,“撤去所有部屬,只留意太子御的動靜,若他和衛垣往來過密,即刻報與我知道。”說著飄然轉身,羅袖淡揚,金絲玉帛悄無聲息地落入深冷的湖水,轉瞬便沉沒波心,連一絲漣漪也未曾遺留。
精舍中燈仍亮著,子嬈沿無人的迴廊步入內室,迤邐的裙裾曳過寂靜,似月夜深處漂浮旖旎的暗香,晶簾綽綽灑下疏影,隔著裡面子昊獨坐在案前。她卻並不急著入內,抬手攏了一串冰玉倚簾看他,他也暫未說話,待手底一字書盡,才問道:“走了嗎?”
“嗯。”子嬈隨意應了一聲,仍藉著燈火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他,過了會兒,她輕喚他的名字:“子昊。”
子昊抬頭看她一眼,以目相詢。她眉間若有冷月般的清鬱,語聲卻比平日更多柔婉:“區區一個衛垣,以你的手段,輕易便可要他甘心聽命,卻偏要弄得他惴惴不安,再讓我去籠絡安撫,未免多此一舉。”
子昊笑一笑,淡淡道:“今日有些倦了,不想多言,你去倒比我要好些。”
子嬈黛眉輕攏,散開珠簾移步案前,隔了瑩瑩微光寸寸探索他眼底幽深的痕跡:“你別哄我,你心下想些什麼,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
子昊安然與她相視,又是靜靜一笑:“既知道,怎麼還問?”
子嬈欲駁他,卻張口無言。水晶盞中燈花微微一跳,映得她腕上串珠幽亮閃爍,恍然記起,其實多年之前他便如此,由商容至蘇陵,由十娘至聶七,由墨烆至離司,一點點殫精竭慮的經營,賭上性命的博弈,暗底裡聚積起冥衣樓這樣的力量。廟堂死,江湖生,瀕臨覆滅的王權移花接木,盤根錯節滲入諸國,形成潛伏的暗流布控天下,才能有如今從容的局面。
揹負著重逾生命的責任,行走於血刃尖鋒上的他,費盡了周折,冒盡了風險,耗盡了心血的謀劃,而今唯一能號令冥衣樓七宮二十八分座的信物,卻是她自幼貼身佩戴的小小串珠。
冥衣樓,那是他送她的及笄之禮。
那一日擦身而過,他淡定低語輕輕飄過耳畔,是她心中永世不滅的火焰,玄塔底下曾支撐著日日夜夜孤獨與黑暗的侵蝕。
子嬈,哪怕天地盡毀,我也會護你一生平安。
是不必再問,他對衛垣冷顏相向,做了她控制這權臣堅固的基石,任她踏著一步步邁向雲間巍峨的天闕。九重雲端極高極冷,與那玄塔深處一般無二,瓊臺峻宇都籠在煌煌天光之中,卻是一片死寂的荒蕪。
子嬈做過這樣的夢,於一天華美的虛空中尋找他的身影,看得到他的微笑,卻觸不到他的暖。此刻月色落於他的襟前,清幻如陷夢境,子嬈心頭驚悸,指尖驀地扣住案頭,幾將那豐豔丹蔻也折斷。忽然間,她額角微微一痛,被他抬手輕彈了一下:“傻丫頭,莫要胡思亂想,你離讓我安心放手還差得太遠呢。”
他的笑容清淡,略帶難得一見戲謔的痕跡。子嬈先是有些怔忡,突然間鳳眸照他一挑,狠狠盯了他漆黑的眸心,語聲因低抑而略有微顫:“我最討厭你這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