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老了好幾歲,但我想他只是看起來跟實際年齡一樣大而已——一個為人祖父、馬上就要退休的教練,只剩下最後一場比賽。
“霍華德·塔克心臟病發!”我告訴他,跟弗蘭妮繼續奔向得瑞中學——那裡也有各種令人心臟病發的把戲,尤其在萬聖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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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弗蘭妮輸了一場架(1)
萬聖節這天,得瑞鎮警局照例只派老霍華德·塔克巡邏艾略特公園,然而州警局卻派了兩輛警車巡視得瑞中學,校內警力也增加一倍:得瑞中學雖沒什麼傳統,萬聖節的惡作劇可是遠近馳名。
把學校的牛綁在湯普森女中的球門上這回事,就是發生在某年的萬聖節;另一年,又有頭牛被牽進得瑞體育館的室內游泳池,這畜生對氯嚴重過敏,結果被折磨得溺死在水裡。
還有一年,鎮上四個傻小孩跑到得瑞的宿舍要糖果,被綁架了一整夜,還給一個扮成劊子手的學生剃光了腦袋,其中一個嚇得一星期不會講話。
“我恨萬聖節。”弗蘭妮說。街上看不到幾個小孩出來要糖果,得瑞的小孩都怕萬聖節。我和弗蘭妮跑著跑著,不時會遇上一兩個頭戴紙袋或面具的膽小鬼,被我們嚇得退避三舍。還有一群小孩——一個扮女巫,一個扮鬼,兩個扮成最近一部火星人入侵電影的機器人——望見弗蘭妮和我跑上人行道朝他們過去,連忙躲到一戶有照明的人家門口。
路旁滿是坐在車裡憂心忡忡的家長——孩子們小心翼翼地挨家挨戶按門鈴,他們則四處留意危險人物。蘋果裡的刀片、巧克力餅裡的砒霜——這些常有的疑慮必定都縈繞在路旁的家長心上。有個憂心過頭的父親把車燈瞄準弗蘭妮和我,跳出車子就要追。“喂!你們兩個!”他吼道。
“霍華德·塔克心臟病發!”我喊道,一聽這話,他似乎就沒興致追了。弗蘭妮和我跑過活像墓場入口的大門,直奔得瑞中學的運動場,經過尖頂鐵柵的當兒,我試著想象愛塞特週末的景象——到處在賣小旗子、毛毯,還有加油用的響鈴;這會兒,它只是個死氣沉沉的大門。一進去,就有群小孩衝著我們狂奔而來,沒命地往外逃,臉上的驚惶與萬聖節面具不遑多讓,身上披的南瓜色和黑白塑膠撕得破破爛爛,每個人都像進了小兒科診所似的慘叫連連——又怕又哭,氣都喘不過來。
“耶穌基督。”弗蘭妮說。他們見我們也躲——彷彿弗蘭妮穿著嚇人的打扮,而我戴著全天下最可怕的面具。
我抓住一個小男孩問:“怎麼回事?”但他又掙扎又尖叫,還想咬我的手——他全身溼漉漉,抖個不停,還有股奇怪的味道,身上的骷髏裝在我手裡碎成一片片,活像稀爛的衛生紙或剝落的海綿。“大蜘蛛!”他沒頭沒腦亂叫一通。我放他走了。
“到底怎麼了?”弗蘭妮對孩子們喊,但他們去得跟來時一樣快。運動場就橫在我們面前,漆黑而空曠;盡頭是得瑞的校舍和宿舍,幾乎沒半點燈光,像一排大船停在濃霧籠罩的港口裡——彷彿人全睡了,只剩幾個用功的好學生在“焚膏繼晷”。但弗蘭妮和我知道得瑞的“好”學生少之又少,就算有,恐怕也不會在萬聖節的晚上用功——而那些沒光的視窗,也不代表有人在睡覺。也許他們正在熄燈的房裡摸黑喝酒,互相騷擾,或者折磨那些逮來的小孩。也許校園裡正盛行一種新宗教,必須在晚上舉行儀式祭典——而萬聖節就是它的最終審判日。
有點不對勁。橄欖球場靠這邊的白木球門看起來白得出奇,雖然這是我此生見過最黑的夜。球門看起來太過陰森,也太過顯眼。
“我們應該帶哀愁來的。”弗蘭妮說。
哀愁已經“與我們同在”了,我想——弗蘭妮還不知道,今天父親才帶哀愁到獸醫那裡,讓這隻老狗永遠安息。我們瞞著弗蘭妮——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