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了一跳,連掐人中帶灌水,忙了好半天,這才讓她緩了過來。”
露生默默地聽著,不言語。
陳媽又道:“他這個話一出,那丫丫就不是過去的小丫頭了,就是有主的姑娘了。你再蹬個洋車子帶著她到處跑,不分白天黑夜地跟她在一個屋子裡待著,可就不行了,聽見沒有?”
露生推著腳踏車,不快不慢地一直走,還是不說話。
陳媽不管他說不說話,自顧自地往下講:“你那點兒小心思,我都明白。你十二歲就到了我身邊,我是眼看著你長大成人的,我還看不透你?我知道你瞧上丫丫了,可那丫丫本來就是黃媽給少爺預備的,少爺自己也願意要她,你能和少爺搶?再者,我說句不怕你惱的話,要我看哪,丫丫還真是配不上你。那丫頭笨手笨腳就不說了,還木頭木腦的,就說模樣還好,也沒好成天仙啊!少爺配她,我看正合適。真要是千金大小姐落到了龍家人手裡,肯定落不到好結果。不如就讓他倆在一起過,反正她一個丫頭,能進龍家的門已經算是祖墳冒青煙,少爺和她還親,挺受她的哄。”
露生這時開了口,聲音很輕,是個魂不守舍的模樣,“丫丫木頭木腦,是被他嚇的。丫丫被他嚇壞了。”
陳媽瞪了他一眼,因為恨鐵不成鋼,所以忍不住咬牙切齒,“個人有個人的命!人家馬上要當司令太太了,用你個傻小子瞎操心?”
陳媽認為露生是天下少有的好小子,所以一路百般地譬喻教訓,不許他為了個一分錢不值的丫頭傷神。
而與此同時,丫丫坐在東廂房臥室的暖炕上,抱著膝蓋也在發呆。
這可真是發呆,呆得雙目圓睜。可是看什麼都影影綽綽,耳朵和外界之間也隔了一層膜,任何聲音傳到耳中,都是含糊籠統的一片嗡嗡隆隆。黃媽盤腿坐在她面前,手裡攥著一條大手帕,說一陣,笑一陣,笑一陣,再哭一陣——“早就看出少爺好,可沒想到會這樣好,這樣有出息,這樣重情義。丫丫有福啊,將來是要當正宮娘娘的啊!也虧得是自己有眼力,若不是自己當時發了話做了主,丫丫早讓那對沒心沒肺的爹孃賣出去了。賣出去的話,養到如今這麼大,也早該嫁人了。可是普天之下放眼瞧,誰家的小子還會比少爺更好?”
說到這裡,黃媽喜到極處,又落了淚。至於丫丫為什麼直著眼睛不言不動,她沒多想。姑娘冷不丁地定了終身大事,照例都是要反常的,都是要木著臉裝傻的。黃媽沒心思去逗丫丫說話,只是暗暗覺著丫丫有本事。平時看著是個沒嘴的葫蘆,其實更有主意,自己先前倒是小看了她。
至於龍相——在龍家,黃媽並不比陳媽的資歷淺,陳媽知道的,黃媽也知道。但黃媽看龍相如同看了活心肝一樣,在她眼裡,龍相一點毛病也沒有。犯了天大的錯,也只是頑皮,只是鬧小脾氣。有時候那姓白的小子竟敢對著龍相動拳腳,黃媽看在眼裡,又疼又氣,恨不能把這位一無所有、吃白食的白少爺攆出去。
想到露生,黃媽又有了話。把嘴唇湊到丫丫耳邊,她竊竊地說道:“今天又和白少爺出門玩兒去了?今天算是最後一次,往後可不行了,聽見沒有?你現在可是有身份的大小姐了,我看少爺那個著急的樣兒,興許過不了幾天,就得張羅著讓你過門。要當新少奶奶的人了,還能天天跟著別的男人往外邊跑?就算少爺不挑理,旁人看了還要說閒話呢!萬一少爺挑了理,不要你了,你哭都找不著地方去!”
說完這話,她虎視眈眈地盯住丫丫,想讓丫丫給自己做個保證。然而丫丫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炕蓆,依然是不言語。
丫丫也說不清自己此刻是何種感覺。
她知道自己長大後是要給龍相做妾的,可是知道歸知道,一直沒往心裡去。龍相不提,她就索性把這件事長久地忘記了。
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