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那日,蘇煒摸著手中長劍對他說:“昔日國亂,我十八歲起,縱橫沙場數十載,立身立國,自認忠君愛主,丹心一片,這劍以鶴為名,也不算自視甚高。後來國家安定,我用它斬奸除佞,下手甚是痛快,而今……被奸妃所害,冠上反賊之名,滿門抄斬,一代忠臣,居然也落得這般田地。”
鶴斬探視著蘇煒的心,沒有背叛,他看不到背叛。那麼,皇帝是吃錯什麼藥了?!鶴斬煩躁的想。
“我去殺了他!”
蘇煒老淚縱橫,撫劍喃喃而嘆,“不許去!你不懂得……你不懂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罷了,罷了——若能換君主清明,我這一家的命又算什麼?死不足惜啊。”
他說死不足惜。當真死不足惜?鶴斬知道生命對於人來說有多麼可貴,蘇煒不過想以死盡忠罷了。
那麼,成全他麼?放他去死麼?那是他的命令不得違抗——鶴斬頭一次對“忠”這個字產生了懷疑。
這就是盡忠的下場?這就是以主為天的下場?!
胡思亂想間,又聽蘇煒道:“只可憐我么兒年幼,幸她命不該絕……但罪臣之女為奴,必定被折磨至死啊……”
鶴斬突然想到能為他做點什麼。
蘇煒摟著年幼么女,淚滴劍身,折射一片微光,倒映兩個少女的身影,同樣清俊而模糊的白色身影。
蘇煒抬頭。
“你是誰?”懷中女兒嚇得驚叫。
“鶴斬……你……”蘇煒驚愕,隨即明白過來,愴然笑道:“好……好,那麼……就……委屈你了。”
委屈?一點也不委屈。
只不過是以一個女子的形態,做些粗活罷了,只不過是以十三歲的身軀,每日連軸轉罷了,只不過是每頓餿食罷了,只不過隔幾日一次毒打罷了,只不過不打面上,身上都是新傷舊痕罷了,只不過偶爾做錯事要被打得皮開肉綻罷了。
只不過是這些。
蘇珍一定是受不了的,對他來說,卻沒什麼。
劍身不壞,他便無所謂,反正自己只是劍魂一縷,皮鞭針刺又能奈何得了他?
蘇煒把真正的蘇珍託付給一位雲遊歸來的老友學武,代替蘇珍受煎熬的是他。鶴斬慶幸自己代替蘇珍來到這裡,讓蘇珍揀回一條命。
否則以一個稚嫩小女的身板,如何抵擋?
他只要安安心心的,做一個順從的奴隸,一個人人口中的賤婢——蘇珍,這樣就好了。
本可以找個機會,“暴病而死”,溜之大吉,偏偏劍身被獻給三王爺,三王爺又將他轉贈王妃——那劍身還束縛著他,讓他沒辦法走開。
忍耐。
卑躬屈膝,柔順溫馴,開始時,鶴斬以他最低的姿態迎接著每一天的到來,無聊得打哈欠,一把奪天下的名劍,居然被當作禮物收藏進女人閨房,還真是……
可笑。
他等待著那個日子的到來——鶴斬與蘇煒約好,待蘇珍學成,她會來取劍,估計在那之前,他都得懶洋洋呆在女人身邊了——
直到那夜,他居然察覺劍身動彈。
順著那股悸動,他跟著過去,握劍的是一個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她會使劍的角色——王妃?!
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
每次她悄悄出府,他都跟在她身後。
驚訝於她的身手敏捷,幾乎次次一劍斃命,那速度快得驚人。
她永遠是決然赴死一般,彷彿每一次拔劍都是最後一次。根本不像一個王妃,而像——像他曾經的一個主人。
一個女殺手,鸞鳳。
他的主人中,女子並不多,所以他才會記得清楚,而那個鸞鳳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