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可安穩?我沒坐過小舟,到聽說錫州湖面上的水市,夏日裡滿開了荷花,人還在花葉底下,表哥見過沒有?”她的聽說,自然是聽明芃說的。
隴西也有好荷花,大的荷葉上還能站人,梅家後山就種得許多,松竹梅跟荷,一大片一大片的栽了,她還記著再小些乍著膽子跟梅季明坐窄船往荷花裡頭鑽,也只那一回,差點兒迷了道路回不來了,如今說起來卻有滋味,還同明沅幾個感嘆,那才是聽取蛙聲一片。
“並不曾去過。”紀舜英擱下茶盞:“倒是聽說過,書院邊上就是東湖,夏日裡確是開得許多蓮花,也有人趁著月色好,半夜往湖裡頭去挖蓮藕。”這個有人,說的就是陸雨農,他挖蓮藕,是為著吃,才剛一指長的蓮藕最嫩,去了皮兒咬在嘴裡一口汁水。
明沅自來不曾聽他說過外頭的事,此時聽住了,知道問了他就答的,原來不曾問過,這番倒一句接著一句,自春說到夏又到冬:“今歲冬天可凍人了,鞋子表哥穿著可適意?金陵下了好久的雪珠子不見停,又溼又冷,可得仔細著不生了凍瘡才好。”
紀舜英一句句應了:“錫州也一樣下雪,書院裡的屋子潮氣重,冷不過就回去住,倒能捱得幾日。”
明沅聽見了心裡嘆息,提著茶壺給他續茶,手碗一動又是一股茉莉花香,紀舜英輕輕一嗅,他自來不愛這些花粉,除了端午一年到頭也不燻一回香的,這會兒倒覺得這茉莉香氣寧神靜氣,耳裡聽著明沅說:“該拿毛料做褥子才是。”
他在外頭,大毛衣裳能辦了來,毛料褥子有誰記著,只一笑也不再應,說話間又轉到吃食上去了:“那兒的湯包跟金陵不同,便是湯汁也是甜的,吃著膩人。”一面說還一面拿眼兒看她:“蟹肉蟹膏倒很下飯。”可不下飯,送來的兩罐蟹膏兩罐子蟹腳早已經吃光了,邊底下的湯汁兒都拿出來淘飯了。
明沅一聽便笑了:“等再造時,多做些送去。我在穗州吃得魚肉蝦肉包子,只當包子裡頭都該是這些,等回了金陵才知道不是,不知這個甜湯包又是什麼味兒。”
她說話的時候手擱在矮桌上,身子微微向前傾,手上去不停,兩隻細白小手剝得生果瓜子,細細吹了皮子擱到帕子上,紀舜英看著她手指一下一上的用力,嘴裡說著話,不一時帕子上堆了一小堆果仁,她還只細細的磕去殼兒搓皮,紀舜英見她指尖微紅,皺得眉頭:“我自個兒剝殼。”
說是這般說的,手卻往上伸,捏得核桃仁往嘴裡送,明沅一怔,抿了嘴兒不說話,等帕子上頭這些吃的七七八八了,外頭灃哥兒跟官哥兒進來了。
他一進門就先叫姐姐,見著紀舜英又叫一聲表哥,解了大毛鬥蓬灌了一口茶,見著桌上一堆殼兒,笑嘻嘻湊過來,卻只有零星幾顆,灃哥兒眨眨眼,明沅把剩下那些一包,往他手裡一塞。
紀舜英這才知道是剝給灃哥兒官哥兒兩個吃的,這兩個跟著明陶去了成王府送節禮,灃哥兒還得著明蓁給的金嵌玉佩,解下來給明沅看,他跟官哥兒兩個,都是一樣的五穀豐登。
兩個小的一來,石舫裡立時吵鬧起來了,明芃摘得梅花回來,見著官哥兒點起了花燈,灃哥兒在玩投壺,那兩個卻還一動不動的坐著。
明洛嘆息一聲,好容易想著由頭叫他們倆呆在一塊,偏給辜負了,隔得會子,明陶也來了,他先跟紀舜英見禮,這兩個說到一塊,明沅走到明湘身邊,四個人摸起花牌來。
紀舜英眼見著沒人往這頭看,抬眼看了明陶:“可曾讀過梅兄的詩?”
明陶倏地一驚,趕緊回頭去看明芃,見她正捏著花牌皺眉頭,松得一口氣:“可不敢在這兒
說。”姐姐一門心思要嫁,那頭卻混不拿她當回事,明陶後悔不曾跟著梅季明回去梅家,若是他在,行動坐臥都不離身,看他還跑到什麼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