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自知此舉確乎理虧,在蔡邕那滿含審視與威壓的目光下,只能將頭緩緩低下,神色間滿是愧疚與不安,聲音也透著幾分底氣不足,弱弱地開口道:“全憑尚書大人做主。”
其實,蔡邕適才那番疾言厲色,內裡是藏著私心的。他的女兒蔡琰,也就是聲名遠播的蔡文姬,早在前些年便和衛家的公子衛仲道定下了婚約,這本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一樁美事。
奈何命運弄人,那衛仲道福薄命淺,成婚不過短短兩年,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衛家的人腦筋古板又執拗,這些年一直死死纏著蔡邕,非要他把女兒嫁過去,美其名曰給衛仲道“沖喜”,實則是不願放過蔡文姬這等才情卓絕的媳婦人選。
蔡邕身為當世大儒,又對女兒寵溺至極、極其護短,怎肯應允這般荒唐請求?
他多次嚴詞拒絕,可衛家依舊不依不饒,三番五次上門攪擾,把蔡邕逼得實在沒了辦法,一怒之下,梗著脖子,投靠了董卓。
那董卓權勢滔天、威名赫赫,蔡邕此舉倒也真把衛家給嚇住了,這才斷了糾纏的念頭。
只是經此一事,蔡文姬無端被冠上了“剋夫”的名頭,這流言蜚語一旦傳開,恰似長了翅膀,任蔡邕如何闢謠、澄清,都難以消除影響,以至於直至如今,女兒仍是無人敢來提親求娶。
依照大漢律法,女子年滿十五歲未婚者,每年需繳納“單身稅”五千錢,若到了三十歲還未婚配,那便得加倍繳納。
以蔡邕的家底,這稅錢自然交得起,可旁人異樣的眼光、鄰里的閒言碎語,實在讓他覺得面上無光啊。
今日機緣巧合,蔡邕撞見張安與女兒有了這般親密接觸,當下便計上心來。
緣由嘛,再簡單不過,他著實看好張安。
且不提張安把青州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富足安康,單是朝廷都迫於其勢力與作為,不得不奉他為青州牧,便足見其能耐。
更何況,今日洛陽城大火肆虐之際,張安身披黃袍、乘蛟龍行雲布雨,那般超凡脫俗、宛若神仙下凡的風姿,早已傳遍大街小巷,誰見了不稱奇、不讚嘆?
這般青年才俊,不正是旁人嘴裡唸叨的乘龍快婿麼?
若能將女兒許配給他,一來女兒終身有托,二來也可擺脫這尷尬困窘的處境,於公於私,皆是美事一樁。
此刻,蔡邕心中主意既定,可臉上依舊板著,目光在張安身上打量不停,看似仍在氣頭,實則在思量如何把這事兒挑明,既不讓女兒顯得太過主動、失了矜持,又能順理成章促成這段姻緣,讓張安欣然接受。
廳中的氣氛一時凝重又微妙,眾人皆在等他的下文。
只見蔡邕微微仰頭,手撫鬍鬚,略作思索狀,臉上的怒容稍稍褪去些許,換上了一副看似懵懂不知情的神情,旋即清了清嗓子,開口佯裝不知張安身份地問道:“還沒請教這位將軍,姓甚名誰?”
他這般作態,一來是想先探探張安的虛實,看看此人品性如何,是否謙遜有禮、不驕不躁;二來嘛,也是想尋個由頭,慢慢將話題引到正題之上,好為接下來挑明心中所想、提及女兒婚事鋪就臺階,做得不露聲色、水到渠成。
張安聽聞,忙抱拳躬身,恭敬作答:“大人,在下張安,承蒙朝廷錯愛,忝為青州牧,今日率兵趕來洛陽,本欲追擊董卓,救百姓於水火,沒承想恰逢府上失火,機緣巧合救下令嬡,莽撞之處,還望大人海涵。”
言語間,姿態放得極低,盡顯誠意與愧疚。
蔡邕聽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之色,頷首說道:
“原來是青州牧張大人,久仰久仰,張大人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為,實乃當世豪傑,青州在大人治下,百姓富足、政令暢行,我亦有所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