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大三年(569年)三月十八。
倭國,筑紫,皿倉山。
領受了陳國土司封號、賞賜的南島隼人首領們,正拜服於徵東將軍侯安都的面前。
這些昔日從屬倭國的蠻夷國君,今日能在此處搖身一變,成為中原朝廷治下的土郡守、宣撫使,朝廷價值千萬的錢物賞賜自然居功甚偉,安東將軍任忠領銜出演的環島自由航行卻也功不可沒。
當高達數丈的陳國艦船載著全副武裝的陳國甲士,出現在還在使用著青銅製、骨制武器的隼人戰士面前時,一切,便已然註定了。
他們可不像住在東寧和嶺南的蠻人們那般,有著瘧疾這種可怕疾病的保護,他們那立於沿海平地之上的簡陋城寨,更禁不起陳人隨船炮車的摧擊。
當錢帛和刀劍同時擺上檯面。
臣服,還是死亡。
便成了不需要過多考慮的問題。
於是,很自然地,在527年筑紫君之亂中,被倭王大軍打斷了脊樑的熊襲隼人們,又在四十二年之後,面對陳人的威赫時,自我拋棄了脊椎。
沒辦法,陳人給的,實在太多了。
自然,今日侯安都從江南帶來的這些錢帛並不會白花,只一上午的功夫,這些隼人土司們便為侯安都提供了多達萬人的僕從部隊。
須知道,一個陳軍動員兵一年便要消耗軍費七千二百文,軍糧十二石。
用千萬錢帛的賞賜,將這支本來將會成為敵人的力量變為朋友,實在划算。
待前來拜見的土人首領們盡皆退下,侯安都才命人召了正在筑紫城中主持糧草轉運的任忠上山。
前日,初來筑紫之時,他便與任忠談過自己的平倭方略,這兩日見了許多倭人百姓,又聽了許多東面的情報,他卻是有了一個更為大膽的計略。
在他看來,倭人比中原人要更加畏懼和崇尚強權,這種畏懼和崇尚是自下而上一以貫之的。
每一個倭人的心智,似乎都正在被一個他們心目之中比自己更加強大的主人所壓抑。
侯安都覺得,倭人身上這種根植於骨髓裡的對強者的恐懼與迷戀,應當與倭人所居住的世界太過狹小有關。
在這裡,有著比中原更加眾多的袖珍貴族,在這裡,權力對人的壓制無孔不入,在這裡,制度於人的轄制,太緊也太密。
故而,倭人難治,在其畏懼強權,倭人易治,亦在其畏懼強權。
故,能制倭人之王公,則百萬倭人百姓,將俯首而治矣。
侯安都念及此處,卻見任忠已然行到了近前,侯安都道。
“任將軍,今我又添萬人土兵,軍中糧草可安置妥當?”
任忠拱手道。
“侯公,平州糧草已盡皆解入城中,現下城中積糧十萬石,足供我全軍四月之需。”
侯安都捻了捻鬢下的長鬚,道。
“任將軍,前時,我二人所定南北並進之方略當改之。”
“任將軍可否將麾下千騎借與老夫,老夫將以此番所得土兵萬人易之。”
任忠聞言沉默稍許。
現今陳國徵倭之士,共有一萬五千,他手中掌著平州兵步卒八千、騎卒一千,侯安都手中則掌著樂州步卒二千、中軍騎卒一千、水師三千。
如此兵力配置,皇帝卻偏以侯安都為帥,其中令二人相互制衡之意自然無須多言。
此間侯安都忽然要換他手中騎兵,他也不敢立時答應,便應道。
“兵者,國家之物,未敢私相授受,忠願聞侯公之計略。”
侯安都聞言,不由心下暗歎,皇帝於己果然並未十足放心,口中則道。
“聞倭國聚兵於攝津國,南道無備,老夫欲用尋陽侯破新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