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次比一次緩慢,在天津城內平坦又空曠的馬路上,幾乎要靜止不前了。
好像這車,比車裡頭人的心思還重似的。
周圍空氣冷的肅殺,一層薄薄的鐵皮殼子,擋不住這種刺骨的風。
為了應酬起見,吳麗華沒有穿多。貂皮坎肩是個樣子貨,她絲絨旗袍叉開的高,露著半截子大腿,玻璃絲襪薄的透肉,哪裡能御得了寒。所以她覺得這樣開下去,等開到了,自己也快凍僵了。
這一次吳麗環由衷的希望,喬正僧能夠開快一點。
不過車子這樣的慢,吳麗環也有猜測,她估計老闆是有話要講。果然,喬正僧問了一句,“知道我為什麼要在日租界找人麼?”
她當然是知道的,但倘若說出來,事實就是喬正僧始亂終棄,一手種下的惡果。這裡面七彎八拐,也不是一句話能說清的。吳麗環猶豫著要不要說,如果說的話該怎麼措辭。她對喬正僧始終是,沒有敬,也有幾分怕。
但對方尚在躊躇,喬正僧已經瞭然,“你是知道的,仙月林的人不該這麼閉塞。”
吳麗華沒有做聲,這是預設的表示。
接下來喬正僧問了第二個問題。這個問題掀開彼此心照不宣,溫情脈脈的幌子,銳利的直戳人心。
“你覺得他還活著麼?”
依然沒有得到答案。沉默帶來的死寂,在黑暗的夜裡延伸。兩人彷彿身處深海行駛的孤舟,都是一般的迷茫和無助。好在此時車子駛過一盞路燈,在這短暫的光影交錯間,從頭上的後視鏡裡,喬正僧看清了吳麗環臉上的表情。
第三個問題,“方才酒桌上我說了一句話,你一點也不驚訝,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喬正僧在心裡苦笑。想想也夠荒謬,他從未對當事人表露過心跡,但對不相干的外人倒是說了兩遍。
這次吳麗環倒是很想回答,但支吾了半天,終究沒有講出來。還好喬正僧幫了她一把,他自問自答的說,“類似的話我只跟趙金盤說過,趙金盤告訴項寶通,項寶通又說給你聽,我猜的有沒有錯?”
吳麗環聽了點點頭,她有點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聽了他的醉話在先。
窗玻璃上的水汽都快凍住了,吳麗環坐在車裡瑟瑟發抖,只覺得一雙腳紮在冰窟窿裡,膝蓋以下沒了知覺。她實在受不住了,傾身往前一撲,扒到前座的靠背上,想跟喬正僧說一聲,讓他開快點。
這時候她看到他穩穩坐著駕駛位上,紋絲不動的肩和冷峻的側臉。隱隱的,也許是被凍得神志不清了,吳麗環有了一點模模糊糊的錯覺。這條被延長了的漫漫回家之路,是對方為她設計的刑訊。他讓長夜與嚴寒來折磨她,對一個女人來說,這兩樣也已經足夠。
第30章
因為這一路的受凍,毫無意外的,吳麗環當晚就發了燒。她僱的一個做半天掃除的女傭,中午過來的時候發現女主人躺倒在床上,人病的昏沉沉,連口水都沒力氣倒,不由得大表同情起來。
女人混得再風光又怎樣,身邊沒有個依靠,到老到病就只剩下淒涼。
可惜這位阿嬸猜錯,吳麗環並非沒有依靠,只是這次她不想讓項寶通知道。把大夫請到家裡來,打了一支退燒針後,吳麗環便強撐著出門了。
當天晚上,吳麗環跑到喬正僧處,交了一封信給他。
信封裡薄薄的一張紙,紙上寥寥的幾個字:平安,勿念。落款是楊滿。
喬正僧將信捏在手裡,低頭看了良久。吳麗環在旁邊惴惴,鼓起勇氣說了一句,“我認得楊經理的字,這是他寫的沒錯。”
喬正僧半天不做聲,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因為昨晚的煎熬尚且心有餘悸,吳麗環被他看的心裡發毛。
“筆跡可以模仿……”喬正僧不鹹不淡的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