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乾親,無論何時何地,總感覺多了些客氣,少了幾分親近。
郭尚宮方才隨口喚一聲乾孃,話中卻聽不出多少尊敬,如今白嬤嬤棄她而去,亦不見得有幾分在意。
外頭風好似颳得更猛。就著宮婢打起的簾子,郭尚宮一出暖閣,便被外頭冷風吹得突突打個寒噤,不由將身上那件深紫色繪繡絲銀大麗菊的披風裹得緊緊。
身上雖冷,一顆心卻熱血湧動。大約不過這幾日,整個皇城又是滿目縞素。
一想到如此完美地配合了主子行動,郭尚宮嘴角那絲笑意便漸漸蔓延,滲透在初冬薄涼的風中,又飄飄然縈繞在她的心間。
從晚間起,宮內便氣氛詭異。一縷流言不知從何處悄悄吹起,不過大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吹遍了整個皇宮。
宮裡頭都在傳是皇太后並非偶染風寒,而是忽然病勢沉沉,來得極為兇猛,如今已然昏迷不醒。
訊息傳入鳳鸞殿,楚皇后正怡然地用著晚膳,抬眼吩咐半夏道:“往外頭傳話,只說鳳鸞內殿,本宮急得徹夜不眠。再傳羅訥言進來說話,記著,要遮遮掩掩,一不留神落恰好落在了旁人眼中。”
半夏恭身答應,悄無聲息地往外走去。秦瑤絞了帕子,遞到楚皇后手上,輕輕笑道:“白嬤嬤這一招借力打力當真極好,蘇光復絕想不到她竟會臨陣倒戈。”
楚皇后掩唇輕嘆,纖長的鳳目皎皎,宛如冰魄透明。
她沉聲說道:“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她素日原本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說到底,太后娘娘當日也幸虧有她保全。”
流言如風,自然愈演愈烈。不獨後宮里人心惶惶,半夏刻意安排,太醫院裡燈火通明,羅訥言從鳳鸞殿拜見了楚皇后,又直接被送入壽康宮,依舊住在他當日替皇太后醫病的那間客房之中。
二更時分,郭尚宮的丫頭綴兒悄悄溜進郭尚宮房中,帶著一臉得意的笑意:“尚宮大人果然神機妙算,奴婢不過在御膳房露了個口風,如今各個宮裡都在議論紛紛。連皇后娘娘都沉不住氣,命羅訥言這些日子都不許出宮。”
郭尚宮畏寒,一入冬就抱上了小手爐。此時將手爐搭在膝上,一面感受著紫銅鎏金手爐裡銀絲霜炭的暖意,另隻手閒閒地撫摸著炕桌上的羊脂玉如意,露出得意的笑容。
說話的功夫,綴兒解了身上披風,立在炭爐旁暖了暖冷得冷硬的手指,又拿火鉗將剛剝下的橙皮和松枝扔了些進去,房間裡立刻登橙香襲人,令人精神一振。
再喝了杯熱茶暖身,綴兒笑得花枝輕顫,她說道:“徐賢妃和孟淑妃都坐不住,兩個人同去探病,想要替皇太后侍疾,卻被白嬤嬤擋了回去。”
將外頭情形大致一說,綴兒再從懷裡掏出張紙,盈然遞到郭尚宮前頭:“我藉口尋些硃砂,悄悄進了太醫院,見裡頭忙得一團糟,便趁亂抄了他們的藥方。”
郭尚宮輕輕挾起那張方子仔細瀏覽,雖不懂得藥理,卻也曉得這絕不是什麼治風寒的方子,那裡頭含著硃砂、重樓、紅花等物,大約打的是以毒攻毒的主意。
素日莊重得體的郭尚宮臉上泛起陰謀得逞的獰笑,她與綴兒相視一望,將那信箋在掌心揉得稀爛,又掀開手爐蓋子扔了進去,瞧著紙屑化為灰燼。
綴兒盤膝坐在炕沿上,接了郭尚宮遞來的手爐,暖了暖漸漸伸展的手指,吳儂軟語裡夾雜著一兩句淡淡的京腔,笑著說道:“尚宮這次立下了大功,教主他老人家一定重重有賞。”
郭尚宮輕籠著額間髮絲,嘴唇微微彎起:“咱們何分彼此,都是承了你的福,事情才能如此順利。”
素日溫良恭順的綴兒如今眼神如開鋒的刀刃,冷冷笑道:“閒來無意做的什麼大壽,老太婆活得著實太久。旁的且不用管,咱們依舊裝作閒事不知,吩咐尚宮局該怎麼幹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