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她此時站在船上,望向離水的城郭,腦海中好像開啟了一道閘門,無數的記憶呼嘯而來。
她是在這座城中獲得了新生。
如今她回來,要從這裡汲取力量,再度走出去,去改天換地。
隨著這清脆悅耳的一聲“三哥”,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聚集到了文笙身上,李從武張大了嘴,一時連暈船都忘了,結巴道:“表……表妹。”
這相逢太驚喜,以至於他鬆開了手裡的鐵桶,砸到了自己的腳。
兩下合到一處,齊往水寨而來。
不等到水門,李曹已經得了紀彪報告,親自率眾來迎。
雙方見了面,都是喜不自勝。
不等敘舊。文笙先把自己這邊的情況說了一說,李曹趕緊叫親兵去請城裡最好的大夫,並派人去給縣令諸洪送信。
水寨外邊是密密層層的軍營。這三十來人就先安置到軍營裡頭。
李曹幫著文笙把人都安置妥了,這才有空問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海上。
文笙將她最近幾月的行蹤簡單說了說,只說了個開頭,便有離水縣衙這邊的諸洪、白士元、傅長沙等人前來相見。
這次見面,與數年前又不同。
文笙是從離水走出去的樂師,諸洪等人都非常客氣。
白士元大見蒼老,文笙執晚輩之禮。她怕觸及對方的傷心事,沒敢多言,到是白士元主動提了兩句。言下十分唏噓。
等應付完這些故人,文笙才同李曹言道想透過他們的密信渠道聯絡上紀南棠。
離開軍前太久了,白州的情況已經變得陌生,文笙只好把最近幾月的遭遇連同自己的推測寫在信上。叫紀南棠自己斟酌。最好能派個信得過的人,到離水來,與她當面商議。
信寫完,交給李曹,叫他儘快送到紀南棠那裡,文笙這才去洗漱更衣,洗去連日風霜和一身的海腥氣。
她一邊洗著澡,一邊腦子裡還在琢磨鍾天政。
這幾天漂在海上。文笙沒有空閒去好好理順,此刻她腦海裡一幕一幕。全都是這幾年間和鍾天政相處的畫面。
賢王遺腹子,應該是真的,所以他才那麼容易收攏起段正卿等一幫親信,自己也正是因此,加上他對楊昊儉的山莊那般熟悉,才相信了他的說辭。
楊氏父子昏庸殘暴,文笙對他們半點忠心都欠奉,她其實是並不在意誰欲逐鹿天下的。
可鍾天政卻向她和譚瑤華隱瞞了最為致命的一點。
當白州的一場場戰事,無比清楚地表明東夷人對他們的調兵遣將瞭如指掌,文笙將懷疑的目光對準身邊之人,赫然發現,鍾天政的嫌疑其實是最大的。
依她對鍾天政這麼多年的瞭解,無關痛癢的事,求到了,鍾天政還會伸一伸手,除此之外,能叫他有所行動的,就只有利益。
故而文笙提出來,請他幫忙去贖出李承運。
建昭帝已經拒絕拿錢贖人,李承運在東夷人手裡成了雞肋,殺了可惜,留著又沒什麼大用。若鍾天政果真與東夷人暗通款曲,他必定會幫助促成此事,結果鍾天政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比照在江北時他的冷漠無情,反到是此刻的熱情主動叫文笙心頭一陣冰冷。
她接下來理所當然就隱瞞了董濤的本事。
真正叫文笙懷疑鍾天政不是在同東夷人合作,他可能才是真正的鬼公子,是董濤在敵營中探聽回來的那番話。
鬼公子父親是大梁人,母親是晏山的妹妹,他潛藏在大梁的軍隊裡,而按晏山之子所說,晏山的兩個侄子死在刑司大牢裡,是鬼公子的手筆。
當日建昭帝命紀南棠進京獻俘,把那二人千里迢迢送回京城,除了彰顯戰功,未必沒有從他們嘴裡挖出鬼公子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