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錯,過來給父親母親上香。告訴二老,你會另擇良緣,為顧家添繼香燈。”
既是對著先人,顧延舟若非不說,開口的,定然要是真言。
他重重一跪,“求父親母親成全。”他彷彿也痴傻了,求著先人,一堆堆的上了漆的木頭。
“不肖子顧延舟,犯了人間大忌,不配再做顧家長子。”
“只是父親從小教訓,為人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父親良言,至死不忘。”
顧文蕙猛變了臉色,身子一晃,卻無地發作。
“我與林家小姐已有生死盟約,言猶在耳,實不能忘。”
額頭已經泛了紅,又是伏下,“求先祖成全,求父親母親成全。”
要怎麼說,真是有男子漢的擔當?顧文蕙慢慢走到他身邊,吞著氣,“你果真是長大了。”她渾身瑟瑟不已,說罷,轉身離去,保持了最後一絲強硬,“你便跪著,等到父親母親託夢與我,我就撒手不管,成全了你。”
靜默一響,顧延舟趕在她離開前說道:“長姐,長夜漫漫,可否與我些紙墨。”
他是來真的,他是真真死磕了她,不願屈服。
“好。”顧文蕙嗓子發啞,還是應下了。
不消一刻鐘的功夫,文房四寶盡到,只差將書房都搬了過來。厚厚的宣紙,濃烏的墨汁。極其刺目的顏色,取代了牌位上的點漆。
祠堂裡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這裡只剩著陰暗。有耳不能聽,有口不能言,需要一年一度的祭拜,因為常人絕計呆不了三日。
在顧延舟的記憶裡姐姐從來沒有一次氣的讓他罰跪在祠堂,從來都是罰抄寫,罰戒尺,可見這一回,著實是氣到了頂點。
一日三餐還是都擺在了門外,她還是捨不得的。
捨得的只有顧延舟。
他彷彿著了魔,迷了魂,油鹽不進,茶飯不思。滿腔的心神都撲在了筆墨上。
他沾墨提筆,又頓於宣紙。一筆一劃都融在了墨上。
陰暗的祠堂裡,不用聽,不用看,唯一能享受和折磨的,只有回憶。
他憶起和林梨的初見,一強一弱,一盛一衰,明明病成那樣也不肯示弱,眼中滿盛著渴望,實在是美麗極了。
還有她的不請自入,他原是怎麼都想不通,林梨是怎麼做到不露痕跡的潛入他住的地方。現在回想,其實倒不如不明白。
昨日種種,實在回憶不及。顧延舟以為他可以想到很多很多,下筆畫的最多的,卻還是雨中西湖,繁華入夢,煙柳雨橋。只是稍稍篡改,筆下是他最為渴望的,一柄油傘一雙人。
畫到西湖,他卻是想起來了。那路程漫長,林梨纏了他講了那白蛇與許仙。她彷彿問過:若世人笑你辱你,家人怨你阻你,你該如何?
他頓住了,墨汁從筆下滑落到宣紙,先是一點子的墨點,一直暈染,直到毀了整張紙,成張黑黢黢。
“林梨。”暗無天日裡,他頭一次驚慌失措了。
被擠壓的情緒都隨著這一筆墨滲了出來,叫他跌倒在地。
他也曾得償所願,他也曾兩情繾綣。他指望著,林梨正式嫁入顧家,他能正大光明的擁著她,在她耳邊喁喁情話。
而不是像現在,陰暗到無地光明,相思無處消,更不知與她相隔何地。
他狼狽的跌坐在一堆筆墨紙硯裡,身上墨跡斑斑,手上黑白不清。一會痴痴而笑,一會愁容滿面。像得了失心瘋,像怔了魔……
正午了,天難得的灑了晴。涼風也有,但受那豔晴蓋著,倒也不是十分涼人。
顧文蕙是怕冷的,即使放了晴還是在衣服裡多加了一件坎肩。她手裡捧著一件墨黑的斗篷,走走停停的,彷彿拿不定主意。
若依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