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入懷掏出幾片薄薄的東西放入我手中,“我說過一年雕一對皮影人給你,今年已是第四年,四年,思念,兩諧音。衍禎一刻也不敢或忘自己的承諾,妙兒可還記得呢?”
我垂頭看著掌心那四對栩栩如生的皮影小人兒,指尖動了動,明明曉得正宗裴氏流收妖化敵大法所向披靡無人能敵,卻止不住眼中一串水珠“唰”地一下落了下來,我想,即便我真是隻山間僻野小妖,碰上裴衍禎這樣道行高深的捉妖法師,被捉拿降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並算不得我意志薄弱,只是在劫難逃罷了。
“妙兒,莫哭。”裴衍禎攬著我輕輕搖著拍撫我的後背,突然,卻聽他道:“妙兒,當心!”一下將我推了開,伸手一擋,臉面一錯閃避開來。一連串動作短促流利,毫不拖泥帶水。
我抬頭,但見他手心正中一串紅豔豔的水漬正伴著幾顆幹黃的辣椒籽慢慢淌下。我尚未明白過來怎麼回事,湯圓小小的身子已擋在我面前,手中舉了個魚鰾做的水囊,囊中飽飽一泡辣椒水對準裴衍禎的眼睛,聽得他用糯米一樣軟軟的聲音震攝裴衍禎道:“不許打我娘,我有辣子水!”全然忘了平日裡對裴衍禎的畏懼,一臉深仇敵愾,亮晶晶的兩隻眼睛瞪足了圓,水潤潤的嘴也嘟了起來,活脫脫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白兔。
裴衍禎想來從沒見過湯圓上陣殺敵的英勇模樣,一時難免錯愕,旋即失笑,掏了絹帕將手中辣椒水拭去,彎下腰身溫和問湯圓:“宵兒怎麼說我打你孃親呢?”
湯圓警惕地護著我退了一步,奶聲奶氣地言之鑿鑿:“你打我娘後背,將她捶得都哭了,我都瞧見了。”
裴衍禎撫額,啞然失笑。
我蹲下身,抱過劍拔弩張炸起羽毛的湯圓,安撫他,“宵兒乖,孃親沒有捱打。” 湯圓將信將疑看了看我,似乎還是不信,我只得對他道:“不然,孃親打回來好不好?”說著我站起來對著裴衍禎的後背意思著拍了幾下,湯圓方才稍稍滿意,將辣椒水矜持文雅地揣回袖兜中。
裴衍禎由著我們母子前後夾攻,十分配合,片刻後,蹲下身將湯圓的一隻小手握入手心裡,循循善誘問道:“宵兒可想要個爹爹呢?”見湯圓面有疑惑,又道:“爹爹會將宵兒和孃親當成世上最重要的人來保護和疼愛,宵兒以為可好呢?”
湯圓不動聲色地偎向我,抱過我的臉伸出小小的手將我腮上殘留的淚漬抹去,信誓旦旦道:“孃親莫怕,宵兒保護你!”繼而看了看灶臺上的魚湯,轉向裴衍禎,奶聲奶氣堅定道:“我娘有我保護,不用爹爹。”
這童言無忌生生將了裴大法師一軍。裴氏流收妖化敵大法首次鎩羽而歸,難得見裴衍禎露出幾分無奈的神情。
湯圓眨了眨眼,委屈怯怯問我:“孃親要找爹爹嗎?孃親是不是不信宵兒呢?”
我忙道:“信。孃親自然信宵兒,孃親只要宵兒保護,不要爹爹。”湯圓得了我的保證文靜乖巧地笑了,揉了揉眼扯著我的袖擺道:“好睏。”
我抱了湯圓,伸手握了握裴衍禎手心安撫他道:“宵兒困了,我送他回去歇息,你也早些把晚飯吃了吧,莫要傷了身子。”
好容易將宵兒哄睡著,我也乏了,回了廂房摒開綠鶯正預備歇下,卻不想那本來閉眼孵在銅架子上的鷯哥忽地睜開眼,朝著窗外一輪皎皎滿月激動地撲扇開翅膀,嘴巴反覆張合卻愣是沒能發出個音,最後乾脆張開雙翅呼呼扇了幾下飛離銅架飛出窗去。
我一時有些奇了,這鷯哥雖然從未拴過腳鐐限制它,卻也從不曾見它願意挪出那銅架子過,更莫說飛。典型一隻好說不好動的大爺架勢,今日這般一反常態……我看了看窗簷上高懸的大月亮,心下一毛……莫不是中了什麼蠱?
這般一琢磨,我便不由自主跟在這鳥兒撲稜的方向去,想瞧瞧它究竟要去哪兒,拾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