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就出了房門。
結果站在房前臺階上這麼一瞧,他立刻就愣住了,“頌德?”
細骨頭嫩肉的白頌德站在初春凜冽的晨風中,手腳全沾染了血與土。目光呆滯地望著溫如玉,他忽然氣息一亂,顫抖著哭出了兩個字:“乾爹”。
溫如玉無暇回答,大步上前,先奪過了他手中的槍。把手槍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之後,他變了臉色,“這是大帥的配槍?”
頌德戰慄著點頭,聲音還是哽咽著的,可是眼中已經沒有了淚,“他們殺了我爸,還有秀齡……開槍……全都殺了……”他打著哆嗦,仰起臉問溫如玉:“是不是滿樹才?乾爹,是不是滿樹才?”
新貴——滿樹才將軍,和舊貴——白大帥,一直是一對冤家對頭。又因為落魄了的白大帥總圖謀著東山再起,並且真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所以徹底成了滿樹才的眼中釘肉中刺。滿將軍長久地盤算著白大帥,白大帥也一直在研究著滿樹才,兩方面都起了殺心。區別只在於一個真急了眼,另一個則是偏於天真,以為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去年就炸過我爸的專列。”頌德啞著嗓子、紅著眼睛,不依不饒地逼問溫如玉:“就是他,對不對?”
然而溫如玉也並不是全知全能。變顏失色地站在風中思索了片刻,最後他把頌德交給家僕,自己則是草草穿戴了一番,一言不發地衝出了院門。
直過了小半天,溫如玉才又回了來。
他臉色寡白,走時是單槍匹馬,回來的時候則是帶了人馬——馬是大馬車,人則是幾名帶著痞氣的漢子。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這幾位乃是地面上的“大哥”一流。他進門時,白頌德坐在堂屋內的椅子上,正捧著一杯熱茶慢慢地喝。溫家的僕人已經用鑷子和藥水收拾乾淨了他那兩隻腳,並用繃帶包裹好了。僕人還想給他弄點吃喝,然而把稀粥、小菜擺在他面前,他卻一口都不肯動。
他不吃,僕人依稀明白這裡面的內情,所以也不硬勸。忽見主人回來了,僕人慌忙迎上前去,小聲說道:“沒再哭,單是坐著發呆。飯也不吃,只喝了點兒水。”
溫如玉沒理會,徑直走入房內,停在了頌德面前。頌德抬起頭直勾勾地注視著他,就見他眼圈微紅。也說不清是哪裡不對勁,總而言之,他變得不那麼像先前的乾爹了。
頌德印象中的乾爹人如其名,是個面如冠玉的風流先生。他不知道他的父親一死,乾爹的政治生命也算是走到了頭。起碼,是暫時走到了頭。伸手抓住溫如玉的袖子,他魔怔了似的,又問:“滿樹才,是不是?”
溫如玉的白臉像是凍住了,做最細微的表情都很艱難,都要扭曲。抬手摸了摸頌德的腦袋,他深吸了一口氣,硬從瞳孔中逼出了些許光芒,“是他。”隨即他從頌德手中抽出了袖子,聲音又低又重地繼續說道:“滿樹才要的是斬草除根,你這樣大的一個男孩子從他手中逃了,他必定不能善罷甘休。如今京城不宜久留,乾爹這就帶你走。大帥留下的那把手槍,你好好收著,做個紀念。頌德,你是個大孩子了,大帥英武了一輩子,只留下你這麼一點兒血脈,為了大帥,為了白家,你一定得好好活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千萬不許意氣用事,知道了嗎?”
頌德垂下眼皮,一點頭。
他想:自己當然不會意氣用事,自己當然要好好地活著。他算過賬了,滿樹才今年大概是四十左右的年紀,再過十年也不算老,也不至於死。十年的光陰,足夠自己長大成人,也足夠自己學了本事去報仇了。
但是這些話他並不往外說,他只抬頭又問:“乾爹,您要把我帶到哪兒去?”
溫如玉想了想,然後苦笑了一下,“真的,那地方到底算是哪裡,乾爹也說不大準,反正遠著呢,出了直隸還得繼續往西。你沒去過,我也只在前年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