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門縫底透出的一道光。
如果家明在的話,我絕望的想,如果家明在的話,一切還有人作主。
方家凱的三個女孩兒來我們這裡,想見外公。我想到聰憩對我說:“……照顧我的孩子。一他們勖家的人,水遠活在玫瑰園中,不能受任何刺激。
然而聰憩還是他們當中最冷靜最理智的。勖家的人。
我常常抱著聰憩最小的女兒,逗她說話。
“你知道嗎?”我會說:“生命不過是幻像,一切都並不值得。”
嬰兒胖胖的小手抓著我的項鍊不放,玩得起勁。
我把臉貼著她的小臉。
我說:“很久很久之前,我與你一樣小,一樣無邪,一樣無知,現在你看看我,看看我。”
她瞪著我,眼白是碧藍的,直看到我的腦子裡去。
我悲哀的問:“為什麼我們要來這一場?為什麼?”
她什麼也不說。
我喂她吃巧克力糖。辛普森說:“給嬰孩吃糖是不對的。”
喜寶 五 喜寶 五(4)
我茫然的問:“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勖存姿還不肯自書房出來,一日三餐由辛普森送進書房,他吃得很少。
我有時也開車與聰憩的女兒去兜風。她們是有教養的乖孩子,穿一式的小裙子,很討好我,因為我是唯一帶她們上街散心的人。她們在看電影的時候也不動,上洗手間老是低聲的央求我。兩個女傭跟著她們進進出出。在旁人眼中她們何嘗不是天之驕子。但我可憐她們,是誰說的,富人不過是有錢的窮人,多麼正確。
方家凱來跟我談話。
“謝謝你,姜小姐。”他很有愧意,“替我照顧孩子們。”
“別客氣。”我倒並不恨他。我什麼人也不恨。
他緩緩的說:“其實……其實聰憩不明白,我是愛她的,這麼長久的夫妻了,我對她總有責任的……”
我抬頭看著他。
“r……是我的錯,我覺得悶。人只能活一次,不見得下世我可以從頭來過,我又不相信人死後靈魂會自宇宙另一邊冒出來……我很悶,所以在外邊有個女朋友……”
方家凱一定得有個申訴的物件,不然他會發瘋。
“但是聰憩不原諒我,十多年的婚姻生活……每一件事都是習慣,做愛像刷牙……姜小姐,我已是個中年人?我只能活一次——”方家凱掩上臉。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他年紀大了,他害怕,他要尋找真正的生活與失去的信心。還有生命本身的壓逼力……我明白。
“我明白。”我說。
“真的?”他抬起頭來。“她是個比較年輕的女孩子,非常好動,十分有生氣。我不愛她,但與她在一起,一切變得較有意義,時光像忽然倒流,回到大學時代,簡單明快,就算戴面具,也是隻比較乾淨的面譜:就我們兩個人,沒有生意、孩子、親戚、應酬,只有我們兩個人,因此我很留戀於她。我永遠不會與聰憩離婚,也不可能找得比聰憩更好的妻子,但聰憩不明白,她一定要我的全部,我的肉體我的靈魂我的心,她就是不肯糊塗一點。我不是狡辯,你明白嗎?姜小姐。”
我明白。
“我怕老。像勖先生,即使賺得全世界,還有什麼益處呢?我只不過想……解解悶,跟看書釣魚一樣的,但沒有人原諒我。我真不明白,聰憩竟為這個結束她的生命,”他喃喃地,“我們只能活一次。”
我把臉貼著他的小女兒的臉,“你知道嗎?生命只是一個幻像。”
“我會照樣的愛她,她失去身體任何一部分,我仍然愛她。為什麼她不懂得?”方家凱痛苦地自語。
我說:“方先生,女人都是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