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要知道歙縣這邊的呼聲,我一直都在盡力彈壓,希望能夠拖到夏稅之後。我剛剛在徵輸庫,甚至打算把糧長收一區,改成各里收各里,進一步打壓那些鄉宦豪強,今天徵輸庫一鬧,本來是最好的機會。可沒想到,這婺源和績溪怎麼會……”
葉鈞耀這會兒卻彷彿不會看段朝宗眼色似的,絮絮叨叨說個沒完,甚至又突然驚咦了一聲:“府尊,會不會是那邊婺源績溪兩縣先下手為強,希望用這樣的態度讓徽州府乃至於朝廷不敢輕易動此事?又或者……根本就是歙縣有人興風作浪,藉此逼得我這個歙縣令不得不出頭,讓府尊不得不選一邊支援?”
“夠了!”
段朝宗惱火地喝止了葉鈞耀,揉了揉眉心後,卻不得不承認葉鈞耀這後頭兩種猜測全都極其有道理。因此,一想到徽州府雖有那些富甲天下的徽商,鄉宦勢力也盤根錯節。可田地貧瘠。百姓困頓。每年就是收這麼一筆絲絹夏稅,竟然還要來回扯皮,他不禁也生出了一股深重的怨氣。
欺人太甚!你們有本事鬧,怎麼不知道替百姓把這筆錢給負擔了去!
“你先回去,管著你那邊歙縣收夏稅要緊,此事本府自有計較!”
葉鈞耀已經第一時間跑過來府衙倒了一番苦水,既然段朝宗下了逐客令,他自然就趕緊告退了出來。等一路出來。上了自己的四人抬大轎,他就看見裡頭的汪孚林已經把衣襟都敞開了來,一把大蒲扇搖得虎虎生風。雖說他自己也熱得汗流浹背,這會兒仍然忍不住笑罵道:“你至於嗎?這青綢轎面被你扇得四處鼓風,是人都知道里頭還藏著一個人。”
“學生要是再不扇風,說不定老父母從府尊那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箇中暑昏過去的小秀才了。”汪孚林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橫豎這轎簾落下之後裡頭甚是昏暗,葉鈞耀肯定看不出自己什麼表情。而他在心裡已經下定決心,日後自己要是發達了。絕不坐這種悶熱得簡直要死人的轎子!
轎子從府城迴歸縣城的一路上,葉鈞耀抓緊時間對汪孚林說了之前見段朝宗的經過。得知那位段府尊果然被葉鈞耀帶去那個方向考慮問題了。汪孚林輕輕舒了一口氣,這才低聲說道:“這下子一府六縣,所有要緊人物全都被架在火上烤了。”
既然不能死道友不死貧道,那也不能貧道死道友不死,大家一塊死好了!置於死地而後生,大概就是這麼個道理!
汪孚林今天是根本不想來的,可葉鈞耀心裡沒底,硬是把他提溜在四人抬大轎中一塊到了府衙,如今既定目標既然達到,葉大炮終於神清氣爽。四個轎伕都是他拿銀子餵飽了的,路上又沒商量具體事情,他也不愁有人洩露訊息。找了個僻靜地方先讓汪孚林下轎,他探出腦袋笑著說道:“對了,明月說,明天帶你家兩個妹妹去赴衣香社的聚會,你告訴她們,不用準備什麼,明月都讓張嫂給準備好了。”
一提到這一茬,本來很想忘記兩個妹妹即將加入八卦閨秀團的汪孚林頓時苦了個臉。對於頂頭大領導葉縣尊的關心,他還得表示感謝,反正該耳提面命的他已經都吩咐過兩個妹妹了,如今再多想也是白搭。相比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情,接下來他還沒得消停,因為他還要搞定一個傳說中的人物。
就是他很可能在歙縣班房看到過一次,卻從來沒有正面交談過的帥嘉謨!那個揭開夏稅絲絹蓋子的帥嘉謨!
他一面在腦海中默默回憶著打探到的此人種種情況履歷,一面信步往和人約定好的地方走去。當他最終來到歙縣學宮前頭的碑林,看到那個鬼頭鬼腦,和這讀書人的聖地絕對不相配的人時,他便加快了兩步。
那邊廂,眼尖的蕭枕月也已經看見了汪孚林,連忙一溜煙迎了上來,卻是滿臉堆笑地說道:“這兒進進出出的不是秀才就是童生,小官人若再不回來,我這個讀不進聖賢書的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