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出來,藍思追擺明了是破釜沉舟,面子也不要了,前程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他又氣又急,偏生心中百轉千回,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待要不理睬他,本應前程似錦的大好青年,心裡又下不去;待要詢問一番,不願受他的脅迫,面上又過不來。一時間憋得眼眶都紅了,只得長嘆了一聲,叫景儀帶些珍稀靈藥過去,只是:“不許提是我給的!”
藍景儀走後,藍曦臣坐在那裡,半日無法靜心入定,良久,他看著窗外漸漸沉落的夕陽,長嘆口氣道:“你不是忘機,而我……也終究不是忘機啊……”
約三個月後,藍曦臣出關,聽弟子稟報說皓華君執拗了許久,前幾天終究遵了宗主之命去漁陽了,倒是一愣。心下一鬆,也頗有些空落落的孤寂感。他不知道為什麼藍思追堅持了這許多時日,偏偏在自己出關前離開。難道說,他終於死了心,想通了,不要再見自己了麼?
這樣好,對誰都好,好,是的,這是自己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現在他肯遵循,再好不過。藍曦臣心裡這樣安慰著自己,卻總有個小聲音在他心底吵嚷著說:“他不是說,你趕我,也是趕不走的嗎?他們都是騙子,都在騙你,騙你!”這聲音攪得他心內思潮翻湧,煩躁不安。他只覺得這段時間簡直要把一生的氣力心血都耗盡了。
本以為閉關幾月,深居簡出,就可以忘掉一切從頭來過,但藍曦臣沒有想到的是,那個青年似乎早已經刻在了他的骨髓血脈裡,他總是在處理宗室事務需要建議時不自覺抬眼看向皓華君的位置,總是在弟子奉茶時不經意叫出一聲思追,甚至總是在夜夢裡見到那清爽俊秀的笑顏——青年在夢裡笑著喊他曦臣,勇敢的抱住他,而自己,每次都能在這虛幻的擁抱裡感受到真實的溫暖。
夢裡的溫暖讓藍家的家主悚然心驚,他不肯也不願相信自己會罔顧倫常接受下一輩的愛戀。於是他將皓華君原來的事情全攬在自己頭上,更親自參與到教導弟子等諸多種種,每日事無鉅細,親力親為,妄圖用繁多雜亂的事務分去自己的心緒。他睡得越來越少,藍家的宗主成了雲深不知處裡睡得最晚,起的最早的人。有的時候,寒室的燈火甚至會徹夜通明。
但即使如此,在每晚僅有的幾個時辰的睡夢中,藍思追還是會常常出現,甚至,他曾經夢見過幾次那個不堪的夜晚,醒來時褻褲也溼了一片,只是再沒有人會在他醒來前幫他換好乾淨柔軟的中衣,也沒有人會在他醒來時端著一杯茶,帶著忐忑的笑容和藏不住的愛意柔聲喊他:“澤蕪君,且先漱一漱口吧。”
澤蕪君那世家數下來品貌第一的俊顏愈發的瘦削下來了,明澈的眼眸也日漸的黯淡。他覺察到了一生都沒有體驗過的煩憂——思追初時對自己的冒犯帶來的惱怒早已經隨著時間淡去,但自己對他思念卻不可遏制的愈發深刻。而且這種思念時時讓自己心馳激盪,目眩神迷,他再也無法像以往一樣心如止水的修煉,波瀾不驚的做他的家主了。
☆、五 定情
若不是那一封漁陽來的書信。藍家宗主這種糾結輾轉的日子不知道還要過多久。
那是一個春日的午後,整個姑蘇都染上了深深淺淺的嫩綠,飛花鶯啼攪的人心萌動,癢癢的需尋一個著落。暖融融的陽光裡,雲深不知處裡的霧氣也淡了許多,處處是勃發的生機,只有寒室周圍仍然氤氳著一些暮冬特有的涼意。
飛鴿帶來的是與這時令不相當的壞訊息:因和清河接壤,前日藍家在漁陽的勢力與聶家起了些齟齬,掌管漁陽事務的皓華君獨身去了清河聶氏,聶家不知用什麼法子扣住了人,卻又同時向藍家遞了帖子,邀藍家宗主曦臣,去赴聶氏的清談會。
聶氏主殿上懸掛的“鳴鴻堂”三個金褐色大字依然威風凜凜,堂內陳設擺飾一如從前,聶懷桑待他也仍如兄長一般,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