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她的目光望向那片揚絮的蘆花,心裡頭莫名地一動,待穆清轉過臉來時,她眼中的決絕陰寒將他著實唬了一跳。
“吳內監在立政殿和聖人跟前都說得上話,這事也只得勞動阿監促成。”
吳內監肅然撣了撣拂塵,“夫人只管吩咐便是。”
穆清略眯起眼,冷聲道:“尋個合適的機會,稟予聖人,英華因生於吳郡,幼時常嬉鬧於水邊蘆花間,來了長安後常嘆長安無蘆花,思鄉甚切。再使皇后知曉,聖人思念英華,因英華愛蘆花,故聖人常在這片蘆葦間流連。”
吳內監疑惑地一偏頭,朝那蘆葦又望了兩眼,忽然間瞳孔一收,大驚失色。穆清並不催促,只靜靜地看著他,眼中的堅定不容置疑。老內監緩緩定下心氣,皺眉沉吟了片刻,暗暗一咬牙關,“夫人放心,這事交託予老奴,決計錯不了。”
穆清安心地點點頭,再往前幾走一段,便能望見朱雀門,她駐足向老內監禮別,“阿監留步,這幾步七娘自己過去即可。汝南公主,還請阿監多加照拂。”
當下二人別過,穆清自出了朱雀門,登上新君賞賜下的,帶著醒目蔡國公府徽記的桐木馬車離去。城門無人敢攔下驗查,道上車騎紛紛讓出主道來。
車內的阿柳瞧瞧她空著兩手上得車來,不見了進宮前捧著的那襲緋紫色深衣寬袍,輕聲嘆息,到底是辭了吳國夫人的封誥。
“好端端的,又傷懷甚麼?”穆清放下車壁窗格上的帷幔,遮擋一路投望來的各色目光。
阿柳搖了搖頭,原不願多說,抬眼正對上穆清略顯黯淡的面色,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要我說,這封誥就不該推辭了。七娘你自想想,哪一位國公像咱們家的阿郎那樣,只守著正房妻室,個個後院嬌娘美妾成群,便是自己不去納,聖上亦會下賜宮人。況且,況且這些年來,你同阿郎實則並未締結婚配,外人倘或得知蔡國公正房空虛,那還了得。”
阿柳是愈說愈是心焦,乾脆將那素日的顧慮悉數講了,“聖上向來倚重阿郎,而今頭頂了國公的爵位,又領著兵部尚書正三品的實權,越發春風得意,以阿郎的品貌心性,多少高門貴女想著法子要往這兒送。便是阿郎情堅意重,一併推卻,可又難保皇家賜婚。若是有一日聖上想起要將阿郎跩得更緊些,當真下嫁來一位公主,推都推不得,這可如何是好?”
“七娘若肯受了吳國夫人的封誥,好歹也是御賜的國夫人,一來好順水推舟就此與阿郎完了婚,二來,假若真有了公主臨門的那一日,好歹日子還過得,也無人敢欺凌輕視。”
穆清心頭一震,杜如晦對她情意如何她自是不疑的,皇家的心思她卻未有揣摩到這一步,倒是教阿柳先想著了。但這封誥,她卻萬不能受的,一則原指望著能以這恩典換得鳳翎出宮,二則,她從不願常伴帝王家,受了誥命,反是拖累。
她呆了片時,無奈地乾笑一聲,“這些年你的心思倒見長了,論起理來條框明晰,句句在理,日後自是不可小覷了你去。”
見她還有心思頑笑,阿柳更是急切,“這時候了還顧著說笑,瞧著你今年已是而立之年,不為自己考量,再怎麼也該替四郎籌謀籌謀。”
“四郎還小。我統共就他這麼一個孩子,自然是會替他多想著些,卻不急在一時。”穆清胡亂應付了一句,忽想起一事,正能塞住阿柳窮追不捨的勸說,於是急轉了話道:“今日聽聞聖人將敕封阿月,名號大約是不會高了,她那孩子,許是要徙封徐王。過後她母子二人便會遷往封地徐州,在那兒賜了食邑七百戶,能遠離朝堂紛擾,衣食無憂地過活,總是好的……”
阿柳果然別轉過思緒,眼睛晶亮,連唸了兩聲佛,“阿月到底是熬出來了。L
☆、第二百一十七章 茫茫大夢(一)
穆清回至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