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玫蘭妮身體虛弱,經不起路途顛簸,斯嘉麗便留下來照顧她。根據米德大夫的說法,還有五個星期左右她就快生了。
斯嘉麗雖然還算鎮定,但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戰爭,總是會被震天的炮聲嚇得心驚肉跳。不過後來就漸漸習慣了,開始全心全意地照顧玫蘭妮,並向米德大夫請教了很多關於接生的事。
在七月炎熱的天氣下,從月初到月尾,圍城的戰鬥在繼續進行,炮聲隆隆的白天和寂寥險惡的黑夜連續不斷,市民也開始適應這種局勢了,大家彷彿覺得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也不會有什麼更可怕的了。
炎熱的晚上有時會稍稍安靜一些,但這種安靜也是不正常的。如果說那是沉寂,就未免太沉寂了彷彿雨蛙、蟈蟈兒和瞌睡的模仿鳥都嚇得不敢在通常的夏夜合唱中出聲了。這寂靜有時也被最後防線中的噠噠的毛瑟槍聲所打破。
到了半夜,往往在燈火熄滅、玫蘭妮已經睡熟、全城也一片寂靜的時候,斯嘉麗還清醒地躺在床上,聽見前面大門上鐵閂的嘩啦聲和前屋輕輕的叩門聲。
常常,一些面貌模糊不清計程車兵站在黑暗的走廊上,好幾個人同時從黑暗中對她說話,有時那些黑影中會傳來一個文雅的聲音:“請原諒我打擾你了。太太,能不能讓我和我的馬喝點水呢?〃有時是一個帶粗重喉音的山民口音,有時是南方草原地區的鼻音;偶爾也有濱海地方那種平靜而緩慢的聲調。
“我這裡有伴兒,小姐,我本想把他送到醫院裡去,可是他好像再也走不動了,你讓他進來好嗎?”
“小姐,我真的什麼都能吃,你要是能給,我倒是很想吃玉米餅呢。”
“小姐,請原諒我太冒失了,可是能不能讓我在走廊上過一夜?我看到這薔薇花,聞到忍冬的香味,就好像到了家裡,所以我大膽〃不,這些夜晚不是真的!它們是一場惡夢,那些士兵是惡夢的組成部分,那些看不見身子或面貌計程車兵,他們只是些疲倦的聲音在炎熱的夜霧裡對她說話罷了。打水,給吃的,把枕頭擺在走廊上,包紮傷口,扶著垂死者的頭,不,所有這些都不可能是她真正做過的事!有時斯嘉麗甚至覺得自己在這兒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到七月末,她終於收到傑拉爾德的一封信。
“親愛的女兒,你母親和兩個姑娘都得了傷寒,不過好在病情不是很嚴重,我們總是懷著最大的希望在設法治療。你母親病倒時讓我寫信給你,叫你無論如何不要回家,免得你也染上這個病。她問候你,並盼你為她祈禱。”
斯嘉麗開始害怕,自己手中的藥根本就沒有辦法送出去,難道還是和書中一樣的結局嗎?難道她還是要失去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嗎?那天夜裡她坐在前廊上,從沒有感到過如此孤獨,哪怕上輩子被程宇年丟在美國一個人生活,現在她孤獨得害怕。這時她聽見前面大門嘩啦一聲響了,便站起身來一看,原來是瑞德巴特勒,手裡拿著那頂寬邊巴拿馬帽,從人行道上走過來了。
“原來你沒逃到梅肯去呀!我聽說皮蒂小姐已撤退了,所以,當然嘍,以為你也走了。剛才看見你屋子裡有燈光,便特地進來想打聽一下。你幹嗎還留在這裡呢?”
“陪玫蘭妮,她不能奔波勞累,只能待在這兒。”
“嘿,〃她從燈光底下看見他皺起眉頭。〃你這是告訴我威爾克斯太太也在這裡?我可從來沒聽說有這種傻事。在她目前的情況下,留在這裡可相當危險啊!〃
“你一點不考慮我也可能出事,這未免太不仗義了吧。〃她酸溜溜地說。
他樂得眼睛裡閃閃發光了。
“我會隨時保護你不受北方佬欺侮的。不過談到這種事情,〃他繼續說,〃你們身邊有沒有人保衛或監護呢?是令人欽佩的梅里韋瑟太太,還是米德太太?彷彿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