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那位斯儒的,並不像商人的商人,臨風當立。而在他身側約摸半里,車水馬龍,卸貨取貨的漢子們川流不息,船隻進出有條不紊,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如此熱火朝天,別說雪,雨絲兒都重新蒸回雲裡去了。
節南瞧見了,心念一動,“原來這才是賞雪的好地方。”
紀寶樊手中的傘轉了轉,水滴飛入江邊的蘆花叢,笑聲朗朗,“你不是嫌無聊麼?我爹好不容易抽出空來了,讓我帶你來玩。那邊是主碼頭,這裡是我紀家專用。”
說罷,這姑娘蹬欄而出,傘花悠悠轉下,一落地就衝著節南招手,“南姐姐下來吧,就咱們三個,別再麻煩船大放舢板了吧。”
節南和赫連驊雙雙飛下,一個蜻蜓點水,一個豹下石崖,讓紀寶樊亮了亮眼,道聲好身手。
紀伯丈見怪不怪,神情如常,“跟我來。”
紀寶樊和她爹並肩,說小弟偷懶,好幾日不做早課,要她爹出面罰一罰淘氣包,又說三叔家的女兒在外開私鋪子,便宜東西賣天貴,打著紀氏的名號,云云。
赫連驊好笑,低聲道,“看紀大姑娘氣度不凡,又說不管家中生意,竟喜歡背地裡告狀。”
節南有些了悟,“不能這麼說。咱們看紀家家風開明,長輩們好相處,各房和和睦睦,兄弟姐妹相親相愛,但咱們畢竟是客,看不到水面之下暗潮湧。家族越大,問題越多,與其粉飾太平,不如像寶樊這般,一有問題就說出來,大家想辦法解決。如同治水,疏通才是正道理。”
紀家好,是因為抱作一團的凝心力,就算紀叔韌那麼喜歡往外跑的,最終還是會回家。再大的事,沒有家大。這是紀家守得最緊的一條家規。
節南突然駐足,往方才上岸的地方看了看。
赫連驊不遲鈍,也往後看,詫異道,“什麼時候多了這些人這些船?”
一排身著北嶽錦蘭衣的佩劍劍士,背對著他們,面對著蘆花,手握劍柄。另有十幾只小舟,在蘆花蕩裡穿梭,船槳不時打出水花。
蘆葦蕩十里,冬草等春榮。
豎晃水邊的蘆杆,似魚鉤上的浮漂。
第472引 破釜之舟
“南姐姐?”紀寶樊喊節南。
“來了。”節南斂眸,回頭淡笑,大步追上。
赫連驊也緊隨不捨,唇動密語,入節南耳,“怎麼回事?”
紀寶樊已在眼前,節南卻無秘密,大方回赫連驊,“水裡多半有人。”
紀寶樊聽得清,笑道,“我們的船出發時就被跟蹤了,不過南姐姐放心,要是連這麼點事都辦不好,我江陵紀家還好意思招待客人麼?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節南笑,“我放心得很。”
紀伯丈一直沒說話,和紀二爺全然不同的性子,儼然有一家之主的威嚴,卻愛妻如命,對子女算得上是嚴父,又很公正明理。
四人走上灘地坡頂,來到最裡頭的一間庫房前。
庫房大門緊閉,只開一道小門,節南進了裡邊,卻見紀大夫人也來了。她心中更篤定今日所為何來,當下過去行禮。
紀大夫人的陰寒氣,先經小柒用奇藥散去北嶽罡正內功,再經過節南用純清氣勁逼出,已經不再損蝕經脈,如今只需長久將養,就能恢復尋常人的健康體質。
紀伯丈即便沒特意顯露情緒,節南也能看出他眉宇間的開朗,與她剛到江陵時所見的鬱郁鎖眉山大不同。
“多虧了你們姐倆。”紀伯丈言語上沒有多表示,但紀寶樊卻是謝了又謝,“我娘一日好過一日,我們總算不用擔心爹了。”
“這是什麼話?”不擔心娘,擔心爹?
“自從我外公外婆說娘身上的傷不好治,只能延幾年壽命,我爹就沒啥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