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預料。他躬身道:“護送長公主南下是臣分內之職,只是司禮監雜務尚未安排妥當,臣這一走,恐怕底下人摸不著頭緒……”
皇帝大手一揮道:“不打緊的,廠臣早去早回,這兩個月朝中議奏暫停,一切等廠臣回來再做定奪。”
風向轉得莫名其妙,想就此打發他,大概又是抱著某種目的。肖鐸抬眼溫文一笑,“原定了元宵節後修繕西海子以北一片的,這麼說來工程只有暫緩了。臣無能,同商賈借貸的事只談了一半,這會子撂下就走,怕那些人認名號,旁人接手不容易。皇上要是早些吩咐,臣安排下去尚且有轉圜……”
皇帝一聽那不行啊,西苑是他的道場,樣樣妥善了才能潛心論道。就這麼弄個半吊子,等他回來從頭談起,又得耽擱好長一段時間,算下來似乎很不合算了。
“既然如此,那就作罷吧!”皇帝轉著扳指道,“照舊按原定的行事,票擬堆積上兩個月也不成話。”
帝姬登了船,沒有再回頭看一眼。桅杆上紅綢獵獵招展,前後近百艘福船哨船拱衛著,龐大的艦隊在暮色中緩緩駛離碼頭,從河道口分流出去,漸行漸遠消失不見了。
皇帝的突發奇想叫肖鐸有了防範,諸樣留一手是必然的,只不知道他的病症發作在哪一處。留神觀察了很久,似乎沒有什麼異動,暫時可以放下心來。
到了正月十五這一天,宮中設有元宵宴。各色餡兒的湯糰放在大篾籮裡,怕粘底,鋪上了一層米粉。音樓從噦鸞宮過乾清宮,出夾道看見幾個太監從膳房裡出來,扛著篾籮一路走,籮眼兒裡撒鹽似的,青石路上零零落落染了一地白。
今天是上元,雪早停了。往遠處看,天空澄澈,襯著底下紅牆黃瓦,藍得出奇。
“過會兒大宴完了,奴婢伺候主子回去換身衣裳。今兒宮裡下鑰晚,准許嬪妃們走動。娘娘老家大概沒這習俗,咱們北方過十五,成了親的女子上正陽門摸門釘兒,走百病,還能保生兒子。”寶珠笑道,“正陽門怕是去不了,上奉天門倒可行。那裡幾個銅釘兒摸的人多了,比起別的來要亮得多。”
“摸門釘生兒子?”音樓搖搖頭,“不準。我娘嫁給我爹,十五也摸門釘兒來著,結果摸來個我。老太太站在產房外頭等信兒,聽見是個姑娘轉身就走,一面走一面還啐,說是賠錢貨。”
“老太太不開眼,有您這樣的賠錢貨麼?您託生到他家,是他們家上輩子燒高香了。”
音樓但笑不語,其實老太太說得真沒錯,肖鐸上回訛人,把他爹訛得傾家蕩產,可不是賠錢了麼!
說話兒進了乾清宮,今兒人齊全,嬪妃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冷的天還舉著團扇,也不知幹什麼用。自打帝姬走後音樓就落了單,沒人和她扎堆兒啦,她形單影隻很是可憐。進了屋挑個角落坐下,遠遠往寶座上瞧,皇太后戴著黑紗尖棕帽,身上穿洪福齊天襖裙,倚著個大引枕,正和貴妃說笑取樂。
她百無聊賴,低頭勾鈕子上掛的梅花攢心絡子,不防有人走過來,手裡託著一個盅,躬身道:“娘娘吃糯米的東西愛反酸,這麼著對身子不好。先進點羹墊墊,回頭稍微用兩個意思意思就是了。”
音樓抬起頭來,他頰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恰到好處的溫存,是給她一個人的。要不是礙於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多想一下子縱到他懷裡。她忍得辛苦,鼻子發酸,卻咬牙扛住,伸手接過來,頷首道:“廠臣有心了,多謝。”
他的目光靜靜流淌過她的臉,很快調轉開視線,怕一個閃失失了控,被人瞧出端倪來。這樣的生活他也過得厭倦,以前一個人的時候做事沒有顧忌,現在不一樣,瞻前顧後唯恐護不得她周全。她是捆綁在鷹腿上的細索,皇帝這招果然極奏效,他已經沒有辦法逃脫了,註定要一直替他賣命。
彼此相距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