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一疊聲的清朗,甚至有些狂的笑意:“知道才好。全知道才好!”不自覺地使了內力,整片軍營都遠遠傳了開去,甚至隱有回聲。
後面的林晚風微微吃驚,步子越發有些跟他不上。白羨回首,一道漠北的風吹過,烈日風沙,兩人恰成對望——
林晚風早有預感,上一回對方這麼看他的時候,直接伸手將他從地上端了起來,那時踏遍體驗過白羨式的熱情,但這是在曠野,在白日,在人前,他倒是不怕被人知道,但若是像上回那般作姑娘樣將他打橫抱起……豈不,豈不……!
還沒等他想好“豈不”什麼,白羨已經伸手一託。林晚風只覺眼前一飄身子一輕,差點驚呼,等回過神,整個人已經坐在了白羨的左肩。手一撈便下意識勾了對方脖子,坐穩了,也引來對方盈盈目光。呵……仍是映著水波那鹿一般的眼眸。
林晚風釋然了。這狂風一般的快意。他愛的男人,皮子底下的性情,原本該似這裡,純真而烈性,想是一來此處便叫勾出來了罷,然只是……人生難得幾回快意。
他盈了薄淚,不知該哭還是當笑。
坐在“巨人”的肩膀,視線頭一回這般開闊,風掠過,連快意也帶幾許悲愴,既哭笑都不當,豈不當歌?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表哥在他肩上唱著君子于役,坦然承認自己的刻骨相思,叫他知道,也不介意叫別人知道,他一下子便紅了臉,心頭湧動的狂喜慢慢被這浸透悲喜的曲腔牽引,初時激動愴然,聲聲嘶啞,然後漸漸安穩起來,男聲特有的古意和悠揚——今已回到心上人身邊,便只需靜靜執手述說思念,將思念畫滿成圓,彼時哀哀,早已過去,又還有什麼可愁可恨?表哥唱起歌來,竟這麼動人好聽。一時覺得這一世活到此處,已再無怨懟,只餘感激和欣喜。
到將帥主篷時,林晚風停下來,在他將對方放下時,抱著他脖頸對他說了一句:“子曰無衣,與子同袍。”
從今往後,生死與共,再不相離。
表哥就這麼,把同生共死的誓承諾給他了。
他望著對方驚人明亮又清澈的眼,竟覺得對方搶先把自己想說的給說了,叫他腦海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出來。上回怎麼來著,表哥問他,往後便這般如此兩個人地過下去可好,這相知相守的誓言,他末答了一句“好”……現今更是倒回去,竟是無話可說。
“唉……”
不知是誰嘆了一句,當事的兩人回過神。白羨這才發現,方才跟自己出去的部下,乃至許多看守營門的兵士,都下意識地跟著他倆跑到了這裡,一個個呆呆的,不是眼眶是紅的就是臉頰是紅的,若不就是兩者皆有,他這一回神,所有人都與他面面相覷,接著也被他反激著回過神。
“咳,將軍與故人重逢,我看事情就明日再議吧。”
“是啊是啊。”
“哎呀門口!我的門口!”
紛紛找藉口作鳥獸散,瞬間跑了個乾淨,除了文官,明明個個該是直腸子的軍漢子,這一刻居然全都如此乖覺……只有他的傳令兵走在最後,拍了拍他悄悄說了句:“將軍,‘無衣’很長。”
白羨一愣,反應過來方才惋惜嘆氣的當是這傢伙,這是在說他笨嘴拙舌嗎?然而所有人已經散盡了,連給他守帳門的兩個都抱著槍走老遠才站定,背對著站得挺直。
他期期艾艾轉回頭,看到表哥,腦中不知怎麼明白了那句“‘無衣’很長”的意思,便紅了臉,湊過去執起對方手,期期艾艾道:“與子偕行。”
一個是詩頭,一個是詩尾,如此作結,答得不算壞吧?
“噗!”林晚風被他弄笑,矮他許多,卻伸手要摸他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