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頭百姓早就叫苦連天了。聽說你所在的徽州府,也才剛鬧過夏稅絲絹糾紛?這類似的事情廣州府一樣是一大把,成天鬧得我頭都疼了!而且,你想來一進廣東就發現了,這語言不通就是到廣東來上任的官員最大的問題……”
從龐府尊絮絮叨叨的話語中,汪孚林要是再不明白這哭窮緣何而來。那他就是豬腦子了。歸根結底,那是怕今年和夏稅秋糧一塊徵收的攤派軍費收不齊。考評會落到下等!要知道,地方官的考評固然和京察不一樣,上一級負責下一級的考評,但巡按御史要參劾的人,等閒卻是逃不過這一劫的。但如果能夠有巡按御史說說情,某些責難雖不至於就此完全減輕,可也至少會容易過關一些。
可天知道他自己還揹著一個更大的負擔,哪裡還有工夫幫別人說話!
而這位龐府尊總算比兩位屬下縣令更老到,在哭窮之後,他卻又大談本地教化的成就,最後邀約汪孚林去濂溪書院參觀,大力鼓吹其中教學師資力量之雄厚,學生素質之出色。眼見汪孚林果然表示很感興趣,甚至和他敲定了時間要一塊過去看看,他自覺今天這一趟收穫頗豐,當即滿口答應了下來。等到汪孚林竟是把他送到了察院大門口,他那種受重視的感覺就更強了。
“這位小汪巡按可比之前那位石巡按強多了,和氣,會做人!”
而被這位龐府尊稱之為和氣會做人的小汪巡按,在約定會面的這一天一大早,便出現在越秀山麓的濂溪書院。所謂濂溪書院,並不止廣州城中這一所,在廣東其他地方也有同名書院,而全天下的濂溪書院,那就更多了。當然,這些同名書院並不是什麼連鎖教育機構,建成的時候之所以取了這個名字,乃是為了紀念宋時的大儒周敦頤。理學鼻祖周敦頤身為那眾多著作暫且不提,一篇愛蓮說卻是後世人都耳熟能詳的。
而越秀山麓的這座濂溪書院,建成至今卻只有五十多年的歷史,而其前身,也就是在城中的那座書院卻於歷經風風雨雨之後改成了廣東提學署,這裡還是嘉靖二年重修的。每年春秋,這座濂溪書院都會舉行祭祀周敦頤的大祭,常常會有提學乃至於知府縣令之類的官員主祭,故而具有濃厚的半官方性質,來到廣東的學者無不會到這裡來講學。而近期在此講學的,則是王氏心學****,也就是浙中派的領軍人物王畿。
說實在的,汪孚林著實沒想到,七十開外的王畿竟然會這麼好興致,大老遠從紹興老家跑到廣東來。儘管很敬仰這位心學老前輩,但他不是哲學家,讀書也是半吊子,所以並不打算先去拜會王畿,而是打著拜訪陳家兄弟的藉口先去找他們。因為他身穿一身藍色絹衫,乍一看頂多就是個普通秀才,很不起眼,故而書院裡的熱心學子只當他是慕名而來,熱情帶路。
當他跟著人找到陳家兄弟住宿的那間號房,謝過人之後敲開了門,做哥哥的陳洪昌不禁又驚又喜地說道:“汪兄,你真的來了!”
“怎麼,你覺得我之前是誆騙你們兄弟?”
汪孚林笑吟吟地和兩人打了個招呼,見很小的一間屋子裡擺著六張狹窄的床鋪,每張床也就是不到三尺,和後世學生宿舍相比,也就是沒有上下鋪而已。至於每人一張放在床頭的木質書桌,卻都是被磨得油光水滑,顯然是一代一代用的人很多的緣故。因為是平房,屋子裡,此時此刻,除了陳家兄弟倆,屋子裡又潮溼,竟有一股說不出的黴味。而除去陳家兄弟之外,屋子裡還有兩個人,看上去卻好像年紀都不小了。
見陳家兄弟有訪客,兩人用速度極快的粵語交流了兩句,其中一個就用官話說道:“今天龍溪先生要講課,據說府尊也要來聽,我們還要商討幾個到時候請教龍溪先生的問題,你們要接待客人就去別處,不要在這裡影響我們。”
陳炳昌看到哥哥陳洪昌似乎想要理論,連忙一把拉住了他,又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