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宇文雍做城下盟誓,議稱臣割地進貢事。這步棋既可以說是不為己甚,亦可以說是後招綿綿,容甯在鬆口氣之餘,卻也不敢怠慢,為著二國將盟之事,連日操勞。
而即將代皇帝行約盟的海其騰君,最近則極不對勁——他的劍傷早已無礙,但比過去更加深居簡出,連日來除了每日例會與巡營,幾乎閉門不出,話也很少說,若不是他還未開始吃素,容甯幾乎懷疑他要學禪修道了。
慕容薄與忽律那幫好事之徒,則幾次三番被容甯撞見在長春殿門口擠眉弄眼,竊竊私語。
說什麼?不問可知。因為,閒話已經傳到盧州。前幾天斯馬力不太好意思地向容甯打聽,說能否讓他上次受賜的姑娘,進宮朝見一下海其騰君的新寵,學習一點妾侍之道。容甯差點當場吐血,只得恐嚇他說,小心讓郎主記起春臺事來,當作刺客的同黨處死,這才塞住他的嘴。
可是這樣下去,究竟要鬧彆扭到何時呢?
容甯一向覺得男人應該大度,只是最近海其騰君拒人千里的氣勢令他不敢造次,所以當他朝會散後,一眼看見狐狸穿著珠灰色的單衫靠在朝陽殿高臺之上喝茶時,他就決定找她去碰碰運氣。
容甯上了朝陽殿的二層高臺,猛然憶起,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情景,亦是在此地……
這才多久,風物依舊,他們卻已彷彿相熟多年了呢?
出於某種古怪的心理,容甯輕輕走到離狐狸不容有失的距離,才開口道:“王樨!”
狐狸卻彷彿背後長眼似的,淡定自若地持杯回頭,橫他一眼道:“表姨喊不出口,你可以稱我的字。對長輩題名道姓,何其無禮也。”
容甯尷尬地咳了一聲,用凌厲的眼神逼走了兩旁看守她的侍衛,亦靠在白玉欄杆上道:“又吵架了?”
狐狸表情漠然,回過頭去看這雲間宮中最高點的風景,道:“吹皺一池春水,不關你事吧?”
容甯順著她的眼神看下去,緩緩道:“當日你從此處跳下,是郎主躍馬相救,你可知道?”
狐狸不耐煩得用右掌拍了一下欄杆,道:“那我亦還了他的,還白饒一個你呢。”
容甯語塞。靠近才發現,狐狸的杯子中,並不是什麼茶,而是琥珀色的葡萄酒。晨風一吹,醇厚的酒味和她身上淡淡香氣,在兩人方寸之間的距離靜靜瀰漫。她隨意束起的長髮隨風吹動,臉好像也尖了些。
原來王家的狐狸,果然不是傳聞中的無情,否則,為何一大清早就得開始喝酒呢?
容甯靜默半響方道:“既然如此,亦可算是性命之交了。難道因為區區小隙,就從此不聞不問了嗎?”
王樨轉臉望他,目光深不可測,道:“至交反目,也很正常。豈不聞絕交養氣,失戀勵志?”
容甯心直口快,脫口而出道:“那你是在養氣,還是在勵志?”
聞言,那王樨不以為忤,反而破顏笑道:“我不知道,原來你竟如此風趣。”
容甯對著她的笑靨,卻又找不到辭令了,一時俯首無語。
狐狸卻似活過來一般,湊近他道:“你看今天風大不大?”
“風?”容甯抬頭看了天色,心不在焉,道:“看樣子應該吧。”
“那陪我出門辦一件事。”狐狸把酒杯放在一邊,右手輕輕扯住他的袖子,那纖長白皙的手指兼具美與力,和她的臉一樣漂亮。
“什麼呢?”容甯想起他們兩人的每一次出遊,作難之色溢於言表。
“上次我們在密道走的時候,我發現今年雲間山裡的暗河水高了。”狐狸皺著眉頭,輕輕嘆氣,“你表舅王侍澤就葬在雲間山下,我恐怕他的陵墓會進水,所以想去收拾一下。”
容甯抿唇不語,緊緊盯著她那張前所未有認真的臉,問自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