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雖是心中慄六,腳步卻絲毫不見遲疑慢頓。
他的這番心思舉動,也不是要做給別人看,而是他內心深處,實不願見到自已事事不如方臘,乃是他自已內心所需,才致生此爭競之念。他此舉誠然幼稚可笑,卻也是少年人天性使然。大凡孩童相伴為友,彼此便極易模仿對方的言行舉止,務使自已的一言一行同對方相一致;再有,友朋間也往往喜將對方視為爭競者,此乃人之常情,鮮有規避脫羈者。方破陣也復如此,他視方臘為友朋、為兄長,自然也視作爭競者。但他並不因方臘有長處勝過自已,而心生忿恨嫉妒,而是在替方臘歡喜之餘,暗自用功,力圖有所超越勝出。
一陣急行,方破陣已將白影之事忘諸腦後,沒過多久,來到雙峰腳下。但見兩峰間一條小徑,順著山勢蜿蜒向上伸展開去,宛如一線,直至目光盡頭。他拾起一截樹枝,握在手中,既作柺杖,也為防身之用。當下沿著山徑高一腳,低一腳,一步步向上踉蹌而行。山徑愈行愈陡,愈行愈窄,到得後來已根本無路可走,盡是在荊棘叢中、亂石堆裡穿行,稍一分神,不是衣袖被藤刺鉤住,便是褲管被山石扯破,連小腿也已被劃破數處,血跡斑斑。
漸行漸暗,林葉茂密如蓋,日光只能從點點空隙間照射進來,益發顯得四周陰森恐怖。密林深處間或發出陣陣鳥獸的鳴叫聲,時歇時作,此起彼伏,一時間萬簌俱寂,一時間卻又交響大作。方破陣自打出孃胎,有生以來聽到過的鳥獸鳴叫聲全都加到一塊,也無此刻如此之多,直聽得他膽顫心驚,一連打了好幾個哆嗦。
他往前多走得一步,心頭懼怕之意便增加一分,不禁悔意萌生,可畢竟不甘心就此掉頭回去,硬起頭皮只管往前走。山勢陡峭如削,到後來索性扔了樹枝,已不是在行走,而是手足並用在爬了,幸虧他習武已久,體格健實,手腳靈便,倒也未覺得如何疲憊勞累。
好不容易上得峰巔,頓時嚇了一跳!放眼望處,但見山霧掩敝之下,亂石巨木若隱若現,便似幽冥地府中十萬個惡鬼,凶身畢現,個個張牙舞爪,直要攫人而食一般。原來這幫源峒乃一處天生的大峽谷,四壁如削,中間低凹,好似一口巨大無比的鐵鍋,橫亙在這蒼茫天地之間。方破陣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攀上峰頂,原以為總該處身平坦之地了,但此刻站是站在了平地上,只是這塊平地太過窄小,方圓不足一丈,再出去幾步便是懸崖深谷,實是站在了大鐵鍋邊緣,稍不留神,便會墜落谷底。
他小心翼翼探出頭去,向谷中望了數眼,目力終是有限,不見盡頭。又四下裡打量,想找一條下谷的路徑,但地勢陡峭,亂石叢生,,哪有坦途了?無奈之下,只得從崖邊退回,在一株栗子樹下坐倒,尋思:“谷底我沒本事下去,在這兒歇上一會,這就下山,好在也算是來過這幫源峒了!”其實,他此刻還不能說是真正到了幫源峒,充其量只能說是一隻腳剛剛跨進門檻,另一隻腳還在門外,由此峰攀援深入谷底,方是幫源峒。
他不敢在峰巔久留,正要起身返程,忽聽身後一人大聲說道:“小娃兒,你想下這山谷,怎麼不下去?我瞧你定是膽小,怕摔著!”這聲音突如其來,就在他身後近處。
三、
方破陣萬沒料到這人跡罕至的峰頂,除了自已尚有旁人,著實大吃一驚,忙起身回頭察看。一看之下,登時“啊”的一聲驚叫出來,不由自主地向後一連退了兩步。說話那人見他滿臉驚愕之色,舉止失措,鼻孔中重重一哼,甚是鄙夷不屑,道:“膽小鬼,沒見過生人麼?咱們可是朝過面的。”
方破陣正是因為識得此人,這才驚愕失色,手足失措。只見這說話之人憑崖而立,碧眼曲發,囚首垢面,身上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白綢長袍,正是昨日晌午下學途中遇到過的那位異域胡人。方破陣見此人臉上神色似笑非笑,一雙碧油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