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季節,梅姐臉上出現了憂傷,那時候梅姐才20歲。吳哥21歲。我盯著梅姐的腹部;她有過短促的生孕,那個時刻對於她也許是喜悅,也許是磨難,也許是幸福,也許是傷口。然而,那個時刻已經離梅姐遠去了,明天,吳哥就要先回城去,他已經解決了回城的一切手續,這顯然是他們最後的一個時刻。
他們不顧我的在場,在吉他曲的哀傷音符之中輕輕地依偎著,而當他們依偎時,我又走出了知青屋,我又開始隱藏在外面,那廣袤的田野的莊稼地正在收割之後散發出一種荒涼。我和20歲的知青朋友梅姐站在村口送走了她的男友吳哥。這個故事告訴我說:時間之謎源自我們的一次離別之苦,它綿延著和解除了籠罩在我們身體中的一次繽紛的鎖鏈。
1982年 偷情者的遭遇
我女友王小丫的偷情生活開始於1982年夏季。當她愛上一個有婦之夫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我是第一個瞭解這個秘密的人,所以,我勸誡著她,我甚至搬出了文學史和世俗史中所有的偷情者的悲慘遭遇,然而,當我描述這些遭遇時,王小丫的眼睛一片明亮。胸脯起伏著對我說:“我就是愛上他了,沒有辦法,我無法阻止自己去會見他。”
在小小的縣城,一個偷情者註定會有一批偷窺者,因為一個縣城的世界實在太小了。王小丫就是這樣不停地變換著地址--與她偷情的現實世界會面。有一次,王小丫事前對我說能不能把我的房間借給她幾小時約會一下,我皺著眉頭,因為我看到了王小丫眉宇間的溝壑,毋庸質疑:愛無藏身之處已經成為橫隔在她面前的最大的溝壑。玲瓏、秀氣的王小丫不知道為什麼偏偏選擇了偷情這條道路。所以,當我把鑰匙遞給王小丫時,我對她的遭遇充滿了憐憫。
那個星期天的黃昏,我站在我房屋之外的廣場上徘徊著,我置身在那些家庭組合的散步佇列中,置身在若隱若現的男女的影子中,我徘徊著,我也在窺望。因為這是王小丫出現的時刻,也是那個男人出現的時刻。我想藏在我的世界看看那個讓王小丫神魂顛倒的男人的模樣,我想由此判斷王小丫偷情的世界到底是荒謬還是幸福。
我從不把這種偷情放在倫理道德的意義上去評判。因為我是詩人。慢慢地出現了王小丫,她穿著喇叭褲--那是我們不久之前請上海的裁縫夫婦縫製的摩登喇叭褲。為此,王小丫差一點愛上了那個上海裁縫。不過,我總是提醒她說這個男人看上去年齡太大了,像王小丫這樣的女孩子,大概特別容易喜歡氣質成熟的男人,所以,王小丫註定要愛上一個有婦之夫。這就是王小丫的遭遇。
王小丫在不遠處出現,她的衣作,她的色彩,她翹首期待的目光,她的猶豫,她的勇敢都是她愛上一個男人的佐證。終於,一個男人朝著王小丫走來,但他和她的目光只對視了一下,看上去,他們彷彿是一對陌生人。那個男人並沒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樣高大,我幾乎看不清他的臉,然而,我知道王小丫愛上的是一個外科醫生。
我只給了王小丫兩個多小時,我之所以限制時間是為了讓王小丫的偷情簡約一些,我知道越是簡約的東西越是安全的東西。我現在明白了,我除了做一個窺視者之外,我也是一個守望者。我之所以徘徊在外,是為了防範別人進入王小丫的世界。我脆弱極了,彷彿與那個有婦之夫偷情的是我,而不是王小丫。我脆弱的神經讓我體驗到了四周築起的牆壁,而我就在這些牆壁下面漫步著。
兩個多小時的漫長足可以讓廣場上的人們逐漸地散去,我現在明白了,當我漸漸地看到已經越來越少的散步者時,我明白了,從本質上講,我希望王小丫在這兩個多小時的世界裡獲得她幸福的時刻。我就這樣屏住呼吸,當我再一次看手腕上的表時,兩個小時已經過去了。
王小丫是在兩個小時過去十多分鐘走出來的,那個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