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兩個手指戳在了酒裡。他抓起酒杯,將酒倒在了自己臉上。
殺李哥 3(5)
我說:“老闆,結賬。”
那四個人離開桌子朝我們這邊移來,都把一隻手揣在又深又大的軍褲兜裡。我一邊等老闆結賬,一邊悄悄拎起一隻酒瓶。林愛民已完全醉了,趴在桌子上哭泣,頭髮搭在剩菜盤子裡。老闆把單子拿去看了一陣,卻沒過來。四個人中的一個朝老闆點點頭,然後一齊走到我跟前,前後左右站定方位。
其中一人對我說:“小子,操酒瓶啊!”他從我手上奪過酒瓶,打了我一耳光。有兩個人從兜裡掏出刀來在手上扔著玩。我沒敢動。
一個人說:“今兒個請咱們哥兒喝酒怎麼樣?”
我點點頭。
那人便對老闆說:“這位兄弟幫咱們買單,老闆你得便宜點。”
結兩桌的賬,我身上錢不夠,老闆說不夠的不用付了。我沒同意,把腕上的手錶解下來押在了酒館裡。我去扶林愛民的時候,發現他正在嘔吐,便找老闆要了杯水過來。我把杯裡的水灑了些在林愛民的額頭上和後頸處,然後坐在林愛民對面等著。
師範學校位於第三中學上方,兩個學校的分界點是一排臺階。我扶著林愛民走上臺階時,林愛民再次嘔吐了。我把林愛民放在臺階上,幫助他舒服地平躺著,自己走到上面一級,也平躺著。我看見滿天星斗,又看見西面樓頂上的紅光。那是鋼鐵公司的小火車往江裡傾倒的鋼渣溶液映出的紅光,日積月累,那些鋼渣在江北岸形成巨大的斜坡,幾乎要阻斷江流。鋼渣堆很熱,據說底下始終保持著溶液狀態,很多當地農民不顧禁令去撿鋼渣賣給民營的鍊鐵廠,不少人因此中暑滾落江中淹死。紅光下面黑色的樓房,正是第三中學的女生樓,我當然也想到了林小梅和她媽媽。
躺了一會兒,林愛民淚汪汪地說:“我爸騙得我好慘啊!”
他的頭髮上有油,臉上黏著嘔吐物。我不知道林愛民清不清楚我捱打的事,同時想到林愛民他爸說的“千萬千萬暗中跟著他別驚醒他”,心裡感覺怪怪的。
何昊和夏小在宿舍裡擔心我和林愛民,就把樓梯口上的鐵門掰了一個大口子爬了出來。他們在臺階處找到我和林愛民,我們四人繼續在臺階上坐了一陣。那時候除了喝酒,我們已經開始抽菸。夏小的兜裡就常備有紅梅煙,我們四人一人一支地點燃,非常注意地盯著夥伴嘴上吸出的紅光,也故意深深吸,把自己嘴上的紅光給別人看。
透過遙遠的回憶者的眼睛,注視著這一景象,發現它和印加叢林深處的“庫庫馬爾”儀式非常相像。那也是一群抽菸的人,將乾燥悶熱的煙霧深深地吸到肺裡,吸得非常深,以至於整個身體都陷入一種昏眩,隨後,“庫庫馬爾儀式”的參與者將會看見神聖的幻覺。但那天我們沒有看見幻覺,我們看見異常清晰的紅光,包括紅光裡的孜孜響聲和人臉的區域性。
為了聚在一起抽菸,我們四人經常待在宿舍樓頂。宿舍有七層,加上七八米的水泥保坎,靠第三中學的一面牆壁實際上有十層樓那麼高。同樣高的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並立著,相距不足三米。望著這不算遠但感覺非常危險的三米,我們有一種衝動,想跳過去。很強烈的衝動,是的,差不多有三四天的時間裡,我們老有想跳過去的衝動。
一九六八年比蒙在高原創下並始終保持領先的世界紀錄是八點九米,一九八五年的全國紀錄是七點三米,何昊跳沙坑的紀錄是四點八米,他認為自己肯定能夠跳過去。
“能,肯定能。”他一邊後退,一邊搓著手。
他需要大約六米的助跑距離,他是這樣說的:我只需要六米助跑就能把我的柴油機發動起來。他崇拜柴油機,因為柴油機力氣大,聲音大,還冒著黑煙。他退到六米位置,卻邁不開